漢字正文字體的設計方法

謝晉業

〔摘 要〕從漢字印刷字體的分類出發，提出漢字正文字體的概念，并分析正文字體的現狀；根據漢字正文字體設計的特點和要求，從復刻、摹古、再造和創新等四個角度來探討漢字正文字體設計的方法，最后以實際字體設計作品為例，具體說明字體設計方法的運用。

〔關鍵詞〕漢字；正文字體；字體設計

一、漢字印刷字體分類

漢字印刷字體根據字體特征可分為基本印刷字體、書法印刷字體和創意印刷字體。基本印刷字體是最常用的字體，它包括黑體、宋體、楷體和仿宋體四大類，這四種字體類型在傳統的印刷和出版行業以及現在的多媒體屏顯上是運用最多的字體。其中每個種類字體又可細分為不同粗細和規格的字體。如我們常說的宋體，就有粗宋體、大標宋、小標宋、書宋、刊宋，以及最近幾年新開發的蘭亭宋體、博雅宋體、風雅宋體、悠宋體等。

印刷字體根據應用場合以及在版面位置中的不同又可以分為標題字體和正文字體。標題字體用字量較少，由于突出主題的需要，字號較大，字體筆畫較粗。如宋體字中的大標宋體、小標宋體、粗宋體等，常用作標題字。此外還有各類裝飾字體和創意字體，由于其自身的鮮明的特征和別致的風格，也用作標題字。正文字體是指運用在版面正文中的字體，用字量較多，字號較小，為了快速閱讀的需要，正文字體有自己的要求和規則。常用的正文字體有書宋、報宋、刊宋、刊黑、細黑、仿宋、楷體等。

二、漢字正文字體現狀

近年來由于電腦技術的發展，漢字字體的設計效率較之前有了很大的提高，種類發展很快，也產生不少類型豐富的優秀正文字體。但整體來說，漢字正文字體的總數還是偏少，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三點：一是漢字數量繁多，漢字本身結構特點和造字方式復雜。與西方拉丁字母相比，漢字的工作量是拉丁字母遠遠不能比的，因此漢字正文字體的數量與拉丁字母字體的數量相差很大。二是開發漢字正文字體較為單調和枯燥，因為正文字體特殊的需要，不能對字體結構和筆畫進行太過創意和夸張的改變，只能從正文字體本身美感的角度和視覺舒適度的方面對字體進行微調，而這種微調對設計師的審美素質及整體把握能力要求又很高，這就導致很多設計師看到中文正文字體設計就望而卻步了。從近年來北大方正字體設計大賽就可以看出這種狀況，創意字體和標題字體投稿數量較多，而正文字體投稿數量則較少。三是開發漢字正文字體消耗很多精力和時間，開發后的字體經常被盜用和剽竊，版權得不到有效的保護，所得到的效益與付出的心血不成正比，這也是設計師不愿意花時間去設計漢字正文字體的原因之一。

三、漢字正文字體的特點與要求

正文字體由于一般字號較小，遇到筆畫多的漢字，容易造成一團黑的視覺感受，不利于閱讀和識別，所以正文字體的筆畫常比標題字體要細，在筆畫細節的處理上也比標題字要簡潔。以宋體字為例，標題用的宋體字橫細豎粗對比強烈，筆畫特征明顯，而作為正文字使用的刊宋、書宋等字體則要稍弱一些，整體筆畫比標題用宋體更顯均勻一致些，也就是字毯灰度更均勻，閱讀效果更好。

在進行正文字體設計時，要考慮字體符合視覺習慣，要能進行快速、流暢的閱讀，且長時間閱讀不易疲勞。也就是說，閱讀者在進行閱讀時不產生任何視覺障礙，在橫排的版面下，視線從左到右能平行穩定快捷地移動，沒有起伏或頓挫的感覺；在豎排的版面下，視線從上到下，不會出現左右扭曲偏離中心線的狀況；同時字體保持大小統一，不能忽大忽小；字毯灰度要一致，不宜忽明忽暗。

四、漢字正文字體設計的方法

漢字正文字體由于是為長時間的閱讀服務，所以更注重字體本身的功能性，在字體的結構和筆畫形態上不能有太大的變化。因此，正文字體的設計就是針對一定的閱讀需要，在傳統正文字體的基礎上，對結構和筆畫的細微的調整和優化。具體來說，根據設計師對傳統字體的調整和優化的程度，正文字體設計有以下幾種方法：

1、復刻

復刻字體，是為了重現一整套完整的古代字體而進行的字體設計工作，它不是設計一套新的字體，而是通過對古籍、雕版、碑刻等中的優秀傳統字體的視覺形態進行的復制，通過現代技術手段把原字矢量化，并對筆畫殘損進行修繕，保留當時印刷條件下原字的斑駁、露白和毛刺等肌理效果，使字體保持原來的字形面貌和視覺特征，力求塑造原汁原味的字體效果，還原古籍字體的歷史感。如厲向晨設計的康熙字典體（見圖1），就是復刻字體的典型代表，他復刻的字體原型是清代學者奉旨編纂的大型辭書《康熙字典》，采用的是道光七年版本，字典刻本所用字體為標準的老宋體。

復刻字體是對傳統字體的保護和傳承，這種復刻字體文化是傳統文化意識的回歸，是設計行業對文化內涵的需求，也是設計師們對于設計文化的渴求而形成的。

2、摹古

摹古字體是在字體設計過程中，基本保持原字體的空間布局和結構，對筆形局部進行小的調整和修改，摹古字體在對原字的還原度上不及復刻字體，但更具細節美感，比如應永會設計的浙江民間書刻體（見圖2）。該字體取自浙江民間古籍，字體結構勻稱，形態優雅古樸，有一種厚重的歷史感。在進行摹古字體設計的時候，要考慮到原字之前是用木頭作為活字進行印刷的，字的感覺與現在的印刷方式完全不同，就需要在細節上進行微調和修正，比如單字的大小以及字與字之間的間距也要統一；筆畫的疏密和粗細也需要保證一致；有些字中的一些撇、 捺筆畫因保留書法痕跡，往往比較夸張，也就需要將之收攏；另外，現代書籍由于閱讀流暢性的需要，普遍采用國際上通用的從左到右至由上到下的排版方式，這與中國傳統的從上到下至從右到左的書寫方式不同，因而還需要對字體進行微調，使原先用于傳統豎排的字形，也能適應現代橫排需要，這是一項很大的“造字工程”。

3、再造

再造是指對原字風格進行歸納、整理、分析和研究后，重新進行設計，使該款字體既有原字的整體風格特征，但在筆畫與結構細節上又與原字不同，具有自己的處理方法和表現方式，并形成統一的筆形規范，使其符合國家應用規范要求的字庫。

摹古的原字都是繁體字，而再造可以根據現代排版的需要，還可以根據原字繁體字的風格和特點，設計簡體字體，比如方正的清刻本悅宋（見圖3），就是在繁體字原字的基礎上，根據其結構和筆畫特征來設計簡體字。這款字體重心有意提高，字形修長，橫畫稍許向上傾斜，豎畫末端圓潤有型，筆畫粗細略有變化，撇捺舒展，豎收筆處圓潤有型。整體呈現古樸雅致之美。

再如方正宋刻本秀楷（見圖4），該套字體來源于中國文物出版社出版的《毛主席詩詞三十七首》與《攻媿先生文集》兩本書，根據其中的字形優化設計而成。由于兩本書的字版是不同的刻字工人制作，在字體的細節上會有所不同，作者在設計前期，就先提取出所有的筆畫，對這些筆畫進行整理、歸納和規范，形成完整的筆畫庫，便于拼字的時候運用。在具體設計的時候，先對書中所有的原字進行勾描和摹寫，完成后對某些原字的重心不穩和結構不適的字體進行調整，主要是針對現在的排版方式，對字面、結構做調整。由于書中僅有900多字，遠遠不夠字庫的要求，就需要進行拼字，利用設計前期所做的筆畫庫，從中選取筆畫進行拼字，拼字的時候需要考慮到字的重心、字面與筆劃粗細，還要保留雕版字體的手工痕跡，提高字體的可讀性和藝術感。

4、創新

由于正文字體應用的規律性和特殊性，在進行創新正文字體設計的時候，不能對其在空間結構上和筆畫處理上做天馬行空式的變化和處理，應在保證閱讀的流暢性和舒適性的基礎上，考慮字體使用的實際環境、使用目的，以用戶體驗出發，從美感的角度來設計字體，這種設計是為了滿足一定環境或應用載體的需要，有針對性進行的開拓和創新。

微軟雅黑是微軟公司委托北大方正公司設計的一款用于界面顯示（屏顯）的漢字正文字體，是一種全新的無襯線黑體（見圖5）。微軟雅黑字體外形與傳統的宋體、黑體等正文字體不同，它不是正方形，而是偏扁一些。在字體結構的處理方式上，字面放大，字懷放開，使中宮放松，內部空間疏朗。在筆畫處理方面，去掉傳統黑體字的喇叭口，使之更簡潔和舒展，為了避免筆畫過于統一而缺少變化，在點、鉤、撇和捺的粗細處理上稍有變化，并盡量減少筆畫的搭連和交叉，使文字更加清晰和明朗。微軟雅黑整體字形飽滿、塊狀顯示效果好、識別性強、顯示清晰、易于閱讀，適合在手機、平板、電腦等數字媒體的屏幕上使用。

五、設計實踐

以作者設計的雨果黑為例（見圖6、圖7），來探討正文字體的設計。雨果黑定位為一款適合作為現代詩歌、散文等運用的正文字體。在字體設計構思方面，尋求筆畫和結構中的文藝氣息，每一個字體框架、筆畫和空間布白都遵循著這種感覺。在具體筆畫設計中，橫筆畫與豎筆畫均采用等寬的線，橫筆畫起筆處為與線條等寬的方頭（見圖6中1處），無喇叭口，尾端則是線條向上平滑圓潤的折起（見圖6中2處）；豎筆畫起筆處為向左的折起（見圖6中3處）；然后豎直走線，在筆畫末端采用右側弧形漸小，和左側直線歸于一點（見圖中4處）；點筆畫和捺筆畫的起筆處稍窄（見圖6中5、7處）；收筆處稍寬（見圖6中6、8處）；而撇筆畫和提筆畫則是起筆處稍寬（見圖6中9、11處）；收筆處稍窄（見圖6中10、12處）；橫筆畫與豎筆畫或撇筆畫的結合處保留橫筆畫末端的折起（見圖6中13、14處）；鉤筆畫采用圓潤的弧度、末端方向向左并變細（見圖6中15處）。

在結構設計方面，中宮放開、布白疏朗、文字空間流暢。整體完成后字形俊秀典雅、端莊大方，符合作為文藝類詩詞散文的正文排版。該字體在第九屆“方正獎”字體設計大賽中獲中文專業組優秀獎。

結？語

漢字正文字體的設計量是龐大的，按照我國字庫的最低標準，設計一套字體最少要做6763個字，因而設計中文字體的工作是長期的、單調和枯燥的，沒有很好的定力和毅力是完不成的。

進行漢字正文字體設計的時候，要在滿足字體使用功能的前提下，從字體美感角度出發，關注文字本身的內涵意義，對文字的表情與氣質進行深入的分析和研究，注重字體設計的審美性和文化性，通過多種藝術處理手法，表現出字體的變化與和諧、對比與統一、韻律與均衡等藝術特征，追求字體的整體形式美，使正文字體在符合使用環境和設計定位的同時又兼具審美層次上的表現。

參考文獻：

姜柳.屏幕顯示條件下復刻字體的視覺形態與設計方法[D].四川美術學院，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