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文華
湘女多情,湘女多才。如果形之于色,流之于彩,則如花開一般鮮活生動。
李彗就是這樣一位女子。28年前在學包裝設計的同窗中,我最沒想到的,就是當年戴著一雙大大眼鏡的文靜女生會決然走上純藝術路子,別家鄉,下深圳,闖京城,一個人堅強地執念于此。
在2018春天如期而至的時節,她帶著新創作的系列作品回湘辦展。在她發給我的微信美篇里,先行品賞了部分作品,我為之眼前一亮。五年前,我去過她在北京的工作室,第一次看到了她大量的以黑灰色調為主的大件油畫作品,陡然而生的是一種沉郁的心情。這種感覺一直縈繞于心。我想,那不是一個女子應該營造的調子,更不應該是一個女子的生命基調。
這次回湘的作品,無論是主題立意、材質肌理、表現手法、顏色質感、意境呈現諸方面,都有了全面的展開和深化。毫無疑問,這批作品是深具當代性的觀念先行的作品,妙在“觀念”藝術的樣式之下,注入了中國文化的因子,運用中國藝術詩意化的表達,契合中國水墨藝術的意境,使之既有西畫顏色、肌理的質感,又具有中國生命形式、思想圖像及中國審美的意象構造。她拓展了繪畫題材,表現內容更為豐富,自然物象、生命跡象、生活點滴、宇宙時空,成為她觀照世界、表達內心的素材,對主題的闡釋進入了自然而然的美學空間。表現手法更為多樣,揮灑自由的形色里,圖形不拘一格,圖式不主固常,不受客觀物象的約束,流淌出一種天然的律動,美麗而又夢幻般折射內心的痕跡,被賦予了妙不可言的生命跡象??此坡唤浶牡臉媹D,必然與偶然相遇,規整與漫漶交融,跳躍與靜秘相雜;畫面顏色的冷艷鮮明、含蓄飛揚、疊加交織,仿佛可聽見畫面深處空靈的回響。無論是排列有序的圖形,還是如煙云流動的氣勢,在可控與不可控、“有筆”與“無筆”、有形與無形之間,形成了流動的節律,找到了一種混沌初開與無盡涌動的勢能,獲得了視覺的沖擊和云意舒展的詩意,很好地轉化了中國傳統的氣韻生動的美學原理。這是必然的天成,天成的偶然。也許這只是女性畫家天性的流露。
當我把目光停留在《灰度》系列作品時,我不得不驚嘆于她對灰色的敏感與淋淋漓盡致的、不厭其煩的表現。灰色是中性的、無個性的、溫度指向不明的,而她卻能以斑斕通透與恢宏熱烈的畫面呈現出《有溫度的灰》《灰-50》《灰度-黃》等,讓我深切感受到豐贍生命的顫動,平淡生活里的激情昂揚;而《自由的態》猶如精靈的舞姿,于漫漶深處閃爍著的生命基因的溫暖;《痕跡》系列里透出的宇宙觀念、生命現象,用有別于科學的方式,以自己的目光審視宇宙、生命的另一種存在形式,對神秘世界給予直觀的表達。而最讓我浮想聯翩的卻是《荼蘼》系列,以及《流丹》《櫻粉》《爛漫》等以花為意象的作品,靜穆中透著燦爛,含蓄里跳躍著生命的激情,有盛開時的燦爛,也有凋零后的落寞,每一片花就是一個世界,每一片花就是一個故事,每一片花就是一種心情,摸不透,猜不著。這不就是蘇東坡詩句“荼蘼不爭春,寂寞開最晚”,還有任拙齋的詩句“一年春事到荼蘼”的意境嗎?這層層繁復的斑斕空間里是否藏著女人的心事呢?
聽《茉莉花》可聞花香,觀《荼蘼》卻見花動,如見花開。如斯形色,荼蘼爛漫道覺中,可是妄測;似此心懷,灰度自由禪悟后,當真歡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