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年
【摘 要】荀子是我國先秦時代最后一位儒學大師,儒家學說的集大成者,開啟了儒法合流、萬源歸宗的先河,荀子的法律思想在中國法律思想史上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本文從荀子的法律思想形成的理論基礎切入,歸納總結荀子法律思想的主要內容,深入理解其法律思想產生的歷史影響和歷史意義。
【關鍵詞】荀子;法律思想;影響
中圖分類號:D90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1007-0125(2018)20-0221-02
隨著封建制的產生,各個階級和階層對新制度,有堅決反對的,有積極支持的,有溫和改良的,有暴力推翻的。各個學派、思想家、代表人物各抒己見,既聯合又斗爭,既批判又吸收。荀子正處于這個百家爭鳴的后時代,諸子百家的觀點、學說已經基本成型,到了一個萬流歸宗的節點。荀子清晰孔孟游說諸侯行王道而不得的現實,目睹了商鞅變法百載后強大的秦國。荀子針對時代問題提出了自己的思想主張,對百家學說批判吸收,尤其是將法家思想的先進理論和經驗引進儒家的理論當中,開啟和促進了儒法合流的進程,使儒學立足于現實實踐,使法家學說不那么嚴刑酷法和過于極端化。同時,他的思想學說對于秦的大一統奠定了一定的理論基礎,并且對于自秦以降歷代對于封建制度的建設有著深刻的影響和重要的意義。
一、荀子法律思想形成的理論基礎
荀子法律思想的理論基礎主要有兩個:“化性起偽”的人性論和“天人相分”、“明分使群”的社會史觀。
孟子主張“性善論”,荀子則不然,認為“人之性者,其善者偽也。”(《荀子 性惡》)荀子認為,人的性是首先是自然性,是自然生就的本能,通過外部的表現形式表現出來。荀子將人性的具體內容歸納成三個方面:一是感官欲望。“目好色、耳好聲、口好味、心好利、骨體膚理好愉佚,是皆生于人之情性者也。(《荀子 性惡》)二是由感官欲望而帶來的好利之心。荀子認為:“人之情,食欲有芻豢,衣欲有文繡,行欲有輿馬,又欲夫余財蓄積之富也,然而窮年累世不知不足,是人之情也。”(《荀子 榮辱》)三是虛榮之心,“名聲若日月,功績如天地,天下之人應之如景向,是又人情之所同欲也。”(《荀子 王霸》)荀子對于人性進行了具體的認識后,提出了用“偽”來改造人性的理論。“偽者,文理隆盛也。”(《荀子 禮論》)“可學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謂之偽。”(《荀子 性惡》)“心慮而能為之動,謂之偽;慮積焉、能習焉而后成,謂之偽。”(《荀子 正名》)可見,荀子所謂的“偽”是指對人性節制后的改變,是人自身經過心智的思慮而選擇向善的結果。為了防止人的惡性自由發展給社會帶來危害,荀子主張制定禮義來改造人的惡性,達到“化性起偽”的效果。
荀子主張“明于天人之分”(《荀子 天論》),認為社會的治與亂與自然是沒有必然的聯系,根本在于人類社會是否能夠“明分使群”。所謂的“明分使群”就是要按照職業、身份、等級等這些當時的主流價值觀的標準來劃分人群。“人生不能無群,群而無分則爭。”(《荀子 王制》)“群”代表著人的社會屬性,作為個體的人離開了社會群體便無法生存。而“分”是一個和“群”相對應的概念,“分”代表著人的個人屬性,個人的“分”作為“群”的維系而存在。個體的人不能離開社會群體而存在,而社會群體如果沒有“分” 來定分止爭將會混亂無序。所以,荀子提出“明分使群”的理論來劃分人類的社會屬性,規范社會等級秩序。
正是荀子提出的“化性起偽”的人性論與“明分使群”的社會史觀,為荀子的法律思想奠定了理論基礎。人性向惡,為了控制人的惡性,防止危害他人利益、破壞社會秩序,通過禮法的規范來約束人的惡性,并且改造人的惡性。同時,荀子認為社會的構成應該是等級不同的群體組成,等級高的群體領導等級低的群體,有了上下之別,人們只是在屬于自己的等級里滿足需要而不會超乎等級地去爭斗而使社會秩序混亂。
二、荀子法律思想的主要內容
(一)君權論
首先,荀子繼承了民本主義的傳統,并在此基礎上有一定的發揮。“天之生民,非為君也;天之立君,以為民也”(《荀子 大略》),可見荀子思想中的傳統民本主義的遺跡。在重民的基礎上,荀子提出了“從道不從君”的思想主張,“《傳》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此之謂也。”(《荀子 王制》)“道者何也?曰:君之所道也。”(《荀子 君道》)“道也者何也?曰:禮儀、辭讓,忠信是也。”(《荀子 強國》)在荀子的心目中,“道”的本質屬性非常明確,就是君主政治語境下的道德準則,即先王之道。先王之道所指的就是社會各個等級有序排列,以及個體在宗法人倫關系網絡中的明分與位置的確立。荀子的“道”與孔孟的之道是一樣的,是借助先王的名義而抽象出來的君主政治的一般性理論原則。他提出的“從道不從君”,是對君主專制制度的更高層次的升華,是把整個君主秩序和作為文化象征的君道看作終極的權威,而不是局限和簡單地只對具體的君主個人的忠誠。儒家的綱常對王的規范和批評意義不容忽視,但是他“從道不從君”的最終歸結點還是對王權制度的肯定和君主秩序的維護。
其次,荀子的“尊君崇王”思想,尊君是儒家的共同立場,但是荀子的尊君色彩更深,程度幾乎與法家比肩。孔、孟尊君的前提是,要求君主自身要有德,由上至下而治天下。荀子則認為尊君是禮的本質,“故禮,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師,是禮之三本也。”(《荀子 禮論》)荀子認為君主是社會大治的根本和源頭,尊崇君權才能治國馭民。同時,荀子特別強調“一”,提倡“一天下”,認為“權出一者強,權出二者弱。”(《荀子 議兵》)主張君主要掌握權勢,以達到君尊、王崇的目的。
荀子一脈相承地堅持著孔、孟“為政在人”、“人存政舉”的“人治”觀。荀子的人治思想主要是,第一,荀子人治里面所謂的人是指占少數的君子和賢人,他們尊君崇王,輔佐君主成為明君。荀子認為方式、方法是治國的基本條件,但是君子賢人才是運用必要的方式和方法治理國家的關鍵和根本前提。如果沒有能人賢士來操作整套治理體系,則會造成社會秩序的混亂。第二,荀子將法律視作人治的工具,在荀子看來法律就是任人操控的用來規范社會秩序的器物和工具。他認為社會是靠君主的最高影響和賢人君子的操縱整套社會運行秩序來有效運行的,人在其中起關鍵作用。同時,“有治人,無治法”(《荀子 君道》)的人治思想也是對“尊君崇王”思想的合理性和必要性的論證,“人治”也是對君主專制主義的肯定和延伸,一方面肯定君主個人統治的合理與必要,另一方面是希望通過對賢人君子的認可來吸納這些人輔佐君主,使君主統治更加高明。
(二)隆禮重法
荀子的禮、法觀繼承和發展了以往的理論,是在繼承西周及孔子之禮的形式和本質的基礎上,在具體內容方面增加了新的成分。荀子在論證了禮法的起源以后,針對以往儒家、法家對禮法的不同態度,而提出了自己“隆禮重法”的思想主張。“人君者,隆禮尊賢而王,重法愛民而霸。”(《荀子 大略》)“至道大型,隆禮至法而國有常,尚賢使能則民知方”(《荀子 君道》)荀子在孔孟的基礎上“隆禮重法”,更多地注重從外在規范性意義方面來談禮,著眼于禮的現實制度性,主張將禮的基本原則法律化,甚至運用法律手段來強制推行禮。
荀子的“隆禮重法”的思想主要是:第一,西周時期,以禮至上,以禮治國。進而發展至孔孟時期,孔子在對禮與法的態度上是重禮輕法的。荀子在對待禮法的態度上既不同于儒家重禮輕法,也不同于法家重法輕禮,荀子崇禮、隆禮使得禮幾乎與法比肩。第二,荀子主張制定并公布成文法。“君法明,論有常,表儀既設民知方。進退有律,莫得貴賤孰私王?”(《荀子 成相》)將法律公之于眾,統治者就不得濫用私刑,特權階層也不能為所欲為。對犯罪行為明文規定處罰,也使民眾有遵守的依據和準則。這是他重法思想在法律形式方面的體現。第三,自周公制禮以來,西周統治者建立起一套禮治體系來規范社會秩序和統治。至春秋戰國,孔孟提出了維護禮治,主張德治,依靠人治的系統的政治法律思想。荀子根據禮與刑內容和功能上的不同,主張在運用上區別對待,“以善至者待之以禮,以不善至者待之以刑。”(《荀子 王霸》)可見荀子認為禮與刑的運用要針對不同的情況,要重視德禮的教化功能,以達到“賞不用而民勸,罰不用而民服。”(《荀子 君道》)的境界。
所以,荀子站在適應時代發展要求的現實角度,注重禮的外在規范意義,借鑒法家的務實重用的思想,提出禮法并重,將抽象的屬綱領與精神層次的禮,外化為具體的且制度的法,打通了禮與法之間的阻隔,得出禮法一體的最終結論,使兩者共同為統治者維護統治秩序而服務。
三、荀子法律思想的歷史影響
從時代的發展來看,在春秋戰國那個劇烈動蕩的時代里,夏商西周傳承下來的華夏文化如同諸侯列國分疆裂土一樣,產生一個流派紛呈、百家爭鳴的文化景象。經過血與火的淬煉,荀子順應時代潮流,認清現實,發出儒法合流的第一聲,增強儒家思想的現實可操作性,改造法家過于極端嚴苛的弊端。提出禮治與法治都可以作為治國理政的方式,不應簡單偏廢。立足于現實,將王道與霸道相結合,中和霸道的極端主義,完善王道的可實現性,為后來的大一統思想奠定了理論基礎。另外,荀子對于法家的影響是非常深刻而久遠的,韓非、李斯等后期法家學派的代表人物師從荀子,很多的法律思想學說根源于荀子。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改造先秦儒學,融合道法陰陽家各種學說,為思想領域實現大一統奠定理論基礎,不得不說是從荀子那里獲得靈感。
從制度層面來講,荀子作為先秦時期最后一位儒學大師,繼承和發揚了儒家“禮治”思想,接納吸收了法家的“法治”思想,在新興的封建制的基礎上將禮法結合起來,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封建法律思想。荀子的法律思想是戰國法律思想史上從西周禮樂精神到封建正統思想確立的過渡,是對奴隸制下宗法等級制向非世襲的等級官僚制的改造。“皇權至上”、“法自君出”、“隆禮重法”、“德禮刑政”的思想影響了整個中央集權的封建專制主義制度,歷史上歷次對于封建制度的變革都能夠從荀子的思想里追根溯源。荀子不僅對秦帝國的大一統有一種理論上的指導和規劃,甚至對后世的封建大一統基本制度的建立奠定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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