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獅吼”有詩意

劉永加

“河東獅吼”這個成語現在被用作怕老婆的代名詞，來自于宋代黃州的陳季常。這個陳季常，當時他怕老婆是怕到了極致，恰巧正在黃州謫居的蘇軾知道了此事，出于好奇和好笑，就給他賦詩一首：

龍丘居士亦可憐，

談空說有夜不眠。

忽聞河東獅子吼，

拄杖落手心茫然。

因為陳季常，號龍丘居士，他的老婆是河東人，所以“河東獅吼”就是這樣來的。其實河東獅吼，也不都是這么恐懼，有些怕老婆的故事，不但不恐怖，相反還具有濃濃的詩意和笑點，令人捧腹不已。

后來，據說，有個怕老婆的人，為了自嘲，就戲改著名詩人理學家程顥《春日偶成》一詩，寫了一首懼內詩：

云淡風清近晚天，

傍花隨柳跪床前。

時人不識余心苦，

將謂偷閑學拜年。

這首詩讀罷令人噴飯，其怕老婆的程度是昭然若揭、淋漓盡現。

這還不算什么，穿越到了唐代，那可是怕老婆的時代，上上下下很流行，也很生動活潑。先說一個怕老婆的御史大夫吧，這位相當于監察部長的高官叫裴談，他怕老婆那是名聞朝野，人稱“懼內御史”。當然怕老婆是有前提的，據說，人家裴談的老婆十分美貌，所以有了兇悍的資本，以至于這位御史大夫見了老婆如同見了閻羅，終日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盡管時時小心，仍然常受老婆的訓斥。久之，裴談都心善到了極點，信了佛教。信佛后，裴談增長了佛教知識，再說起自己的老婆，他就像講佛經故事一般，把老婆作了三種比喻：她年輕時，貌若天仙，美如菩薩，使人眷戀，然而卻不敢仰視；到了子女滿堂，老婆又整天吆五喝六，吵嚷不絕，厲害的如同九子魔母，更是令人如失魂魄；好不容易等到孩子們長大了，老婆也老了，由穿紅戴綠變成了青脂黑粉，貌似吸人精血的鳩盤荼鬼，讓人看了仍是心驚膽顫。

大臣怕老婆也罷了，皇帝怕老婆也是大有人在，唐中宗李顯就是其中一位。他選了一位很厲害的韋氏女做皇后。韋皇后為人巧乖機警，很有武則天的遺風，因此，李顯凡事都讓她三分。這天，李顯與韋皇后在一起飲酒，有人提議叫樂工來助興，韋皇后慨然允之。那樂工上來，調正絲弦，輕啟鶯喉，不假思索地唱了一首小詞：

回波爾時栲栳，

怕婦也是大好。

外邊只有裴談，

內里無過李老。

唱詞一出，語驚四座，眾人一個個面面相覷，嚇得不知說什么好，擔心樂工會受到懲罰。大家原以為樂工會唱些粉飾太平，歌頌帝德之類的唱詞，誰想她竟拿皇上懼內之事開涮。李顯坐在那里，黯然無語，而韋皇后卻高興得手舞足蹈，還賞賜給樂工很多錢物。

后來，人們每談及這件事，無不稱贊樂工的機智，她唱的這首小詞是樂府《回波詞》，“迴波爾時”是樂曲開頭的例句，并無實在意義。詞中把怕老婆的人形容為狀如笆斗的栲栳，即便是彎腰曲背，也是值得稱贊的“大好”。這一比喻貼切又幽默。一個樂工如此了解裴談和李顯懼內的底細，可見君臣二人怕老婆的名聲已是盡人皆知。捏住了李顯的七寸，韋皇后自然高興，誰還敢把大膽的樂工奈何得了！

再穿越到清代，唐代那點事就不算個事。人家清代的大文學家尤侗，那是著作等身、噱頭不斷，他寫過大量的雜劇和大批的野詩貍詞。也許他自己有怕老婆的經歷吧，其中寫了一首《戲嘲懼內·黃鶯兒》，那不是一般的有情趣，且看：

何事犯娘行，跪妝臺一炷香。風流罪過難輕放。笞之太強，殺之過傷，參詳惟有宮刑當。好關防，如何黑夜越獄上牙床？

尤侗筆下的這位丈夫害怕老婆看來是咎由自取，因為他犯了風流罪，是要好好懲戒一番的，但是如詞中所說對其施以宮刑，顯然是過重了。更有寫到這個做丈夫的如同越獄一般緊張，真是怕老婆怕到家了。

其實，男人怕老婆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可視為愛得深沉吧。我們民族的文化源遠流長，懼內文化也是底蘊深厚，這些嬉笑怒罵的詩意，也算是給人增加點樂子而已，無需大驚小怪！

（編輯 清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