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
云是山中精靈,霧是峽谷的翅膀
他們自谷底或者從天空出發,集結山腰
有時像一大片棉花,成熟在秋季的山野
有時像輕盈的白紗,細小的水分子
落在光斑,松間,紅葉之上
悠閑,自在,仰望,或者茫然
最忙碌的,是寺廟裊裊的香煙,寺門前
出出進進的腳步。大部分水氣來自香客
丟棄的部分,純屬呼吸的叛逆者
被葉子,草木接納之后
開始在這里安家。風在谷底
氣流的漩渦,不構成威脅,石階是唐宋的云梯
成為山峰,古老而鮮活的一部分
游人迷醉許愿,飛鳥忙著生存
而云霧,在靜默之中
云塔
其實一切都將過去。南山塔
必將刺穿云心。那些靜謐和郁悒
輕描淡寫在一群晨練與黃昏的人流
音樂總是肢體樂隊的指揮,迷醉的
嘴唇,張揚著山城的繁榮和悠閑
而松柏,樹葉,巖石,或者我
活在時間之外。不遠處
小鳥把錯落有致的石階磨光之后
嘶啞的鳴叫劃過喧囂彌漫的蒼穹
云朵是悠閑的自戀者,他們在自己的
愛情里抱怨,痛并樂此不倦
而我,一個路過鬧市的甲殼蟲
影子坐在塔頂,看人群被和諧之后
等待一場飛雪,掩埋我的肉身
站臺
一山秋色,有中年一樣難解的悲涼
向后是經年往事,向前是看不明白的未來
季節的轉彎處,我掉進時間的急流
無論嬰兒,少年,中年,老去,站臺都是短暫的
停留。列車開走了。記憶的殘片
鋪成云梯,一頭連著生,一頭連著死
人常常被懸在其中。有些是我的
平凡,幸福。有些曾經,是你的傷疤
余溫還在糾結,可站臺已經老去
此刻,秋天卷曲落葉,雨鎖著寂寞
而傘,遮住我的痛
小陽春的清晨
行走晴朗的清晨很幸福。可以欣賞清波
可以抬頭看天,或者盡情呼吸嫩芽的氣息
可以抱住太陽,抱住蒙眬睡眼
任輕紗鋪撞過來。站在柳下
沉思,傻笑,憂傷,像翠滴的柳葉
任意舒展,撩撥,親吻隨手可得的池水
或者宛如小魚,靜臥水面之下,卵石之上
梳理疲倦,懶得茫然,用半山腰
清明的紙幡,祭奠時光的靈車
在小陽春,當我一身輕松
不去糾纏寒冷,不受那些妖艷的蠱惑
喜歡飛鳥那樣懷春。當我點上一支煙
悠閑地抽,使勁地盡情余燼
什么都不用想,任花蕾花朵
騷首弄姿。或許我輕若淡煙
不在乎有風無風,只有不遠的山頂
太陽即將升起,在樹梢
在我的頭頂站立
李白的月光
那束月光,肯定是李白順手拋灑的
一把鹽,吃進了一個民族的胃里
是一汪濕漉漉的故鄉水,流動在浪子的血管
是沾滿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的惆悵
肯定不是書架上,冷冰塵埃的高雅
不是那么白那么靜,滿紙心煩意亂的呻吟
不是今夜皎潔的彎月,用熙熙攘攘下酒
假惺惺,為世俗的肉身
精心打制,一件華麗的服飾
喜歡李白的月光。那是一塊胎記
靜思的剪影,總在某個我跌倒的時辰
在暗自神傷的夜幕,瞬間舞動
像母親的微笑
當你和我說起望月
當你和我說起望月,星星就來了
一彎鉤月,鉤起翩然曼舞
讓夢起伏跌宕。誰在天穹垂釣
渴望什么樣的魚兒上鉤
無論夜多么深,或者多么淺
一片云乘風而至,竟然如此溫潤
裹著花影,撩亂夜的沉睡
浪波,瞬間鋪滿柔的靜謐
大海的潮汐瘋狂在月圓
而我的潮汐,常常被你掌控
你的笑你的怨,左右我夜色的長短
討厭的云朵,總是你的羞紅
當你和我說起望月,星星就來了
彎月就這樣輕易俘虜了我
消失你我,只有涌動的潮汐,還有
星星的眼睛
落葉是初冬的干魚
水中投進魚鉤,浮漂紋絲不動
不遠處,河水嘩啦作響,輕和風的勁道
釣餌無效,就像一封無法投遞的死信
躺在深潭靜水之上
在水邊思念,最好幸福地想一個人
戒刀在手,在冷風泛動漣漪之前
切斷六根,念想止于回應
正如此刻的垂釣,魚類絕跡
只有冬日暖陽,倒影的柳絲或靜或動
陰影晃來晃去,柳葉沉著病態的臉
垂釣初冬,落葉是風干的魚
作者簡介:牛子文,本名牛文科,系陜西省作家協會會員。1986年開始發表詩作,有詩文散見于多家報刊,出版詩集《笛聲鶴鳴》。現供職于某國企。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