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曲江史跡

劉佳林

曲江池是唐代長安城中最重要的公共游覽風景區，其職能相當于今天的公園，位于長安城的東南隅，一半在城內，一半在城外，是一個長期積水而形成的天然湖泊。由于南北長東西短，兩岸彎曲而得名曲江，秦代時臨近咸陽，稱愷洲，漢代改稱曲洲，劃入宜春苑，開辟為皇家園林。隋朝長安大興城修建時，對這里進行了有計劃的修整。唐玄宗執政時下令大規模改造，一方面開鑿了黃渠，從終南山引水入池，湖水水量增多。另一方面，沿池四坊之地，遍建行宮臺殿，使得曲江宮殿連綿，樓閣起伏，花卉周環，綠蔭環繞。

曲江池附近的芙蓉園和杏園，以及沿岸的建筑共同形成了曲江風景區。唐末康駢《劇談錄》卷中記載：“曲江池，本秦世隑洲，開元中疏鑿，遂為勝境。其南有紫云樓、芙蓉苑，其西有杏園、慈恩寺。花卉環周，煙水明媚，都人游玩，盛于中和、上巳之節……入夏則菰蒲蔥翠，柳陰四合，碧波紅蕖，湛然可愛。好事者賞芳辰，玩清景，聯騎攜觴，絡繹不絕。”曲江池的建筑極多，詩人盧綸《曲江春望》說：“菖蒲翻葉柳交枝，暗上蓮舟鳥不知。更到無花最深處，玉樓金殿影參差。”

曲江池的景色更使長安居民流連忘返，如王棨的《曲江池賦》所說：“帝里佳境，咸京舊池。遠取曲江之號，近侔靈沼之規。東城之瑞日初升，深涵氣象；南苑之光風才起，先動淪漪。其地則復道東馳，高亭北立。旁吞杏圃以香滿，前翕云樓而影入。嘉樹環繞，珍禽霧集。陽和稍近，年年而春色先來；追賞偏多，處處之物華難及。只如二月初晨，沿堤草新……于時嫩菊金色，深泉鏡清。浮北闕以光定，寫南山而翠橫。有日影云影，有鳧聲雁聲。懷碧海以欲垂釣，望金門而思濯纓。或策蹇以長愁，臨川自嘆；或揚鞭而半醉，繞岸閑行。是日也，樽俎羅星，簪裾比櫛……有以見西都之盛，又以見上國之雄。愿千年兮萬歲，長若此以無窮。”

正因為這里是全城居民共同選擇的游覽去處，使得以社會生活為描寫對象的唐代詩人留下了大量吟詠曲江池的詩篇。張籍寫的詩說：“曲江冰欲盡，風日已恬和。柳色看猶淺，泉聲覺漸多。紫蒲生濕岸，青鴨戲新波。”杜甫在《曲江對雨》中寫春雨瀟瀟時的曲江池：“城上春云覆苑墻，江亭晚色靜年芳。林花著雨燕脂落，水荇牽風翠帶長。龍武新軍深駐輦，芙蓉別殿謾焚香。何時詔此金錢會，暫醉佳人錦瑟旁。”韓愈對春末曲江也十分留戀，寫有：“漠漠輕陰晚自開，青天白日映樓臺。曲江水滿花千樹，有底忙時不肯來。”這些隨意舉出的詩句已經反映出曲江池作為唐都長安地域最大的公共園林所具有的地位，它在長安城市建筑中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唐代城市生活中的許多動人畫卷，都是在這種公共游覽區域中展開的。每年科舉發榜后，及第的舉子往往有許多應酬要參加，而到曲江池參加的曲江宴，則是規模最大、最為熱鬧的。宴后沿江到慈恩寺大雁塔前，由同年中一位書法高手將大家的名字一同刻在一塊石碑上，再留寺中。白居易回憶自己二十八歲中進士，詩中說“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便是講這件事，也因為曲江池這樣的公共娛樂場所與科舉制的聯系，讓唐代的城市和社會生活充滿了文采與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