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見璀璨

江培銘

淡然人間，猶如一幅長篇的畫卷。有人在其中追求濃墨重彩，不愿做飛過天空了無痕跡的鴻雁；有人卻只做黑白二色，飄逸在其中不見其蹤。待時間的車輪滾滾向前再回頭，驀然發現，最璀璨的不是那國色天香，而是那無處不在的墨香。

時間久遠，已記不清何時踏入那充斥著淡淡檀香味道的房間，也許是大家的安靜，讓我第一次見到佝僂著背、手拿一把紫砂壺的他也不覺得有什么異樣。是一個普通的中年人的模樣，皮膚甚至顯出滄桑，唯有眼睛里流露出的安然的神情讓人覺得他似乎與別人不同。

從手把手的教學開始，葡萄、辣椒、桂圓；再到肆意地依樣畫葫蘆，石頭、蘭花、紫藤；最后開始細細描繪工筆，畫眉、百合、荷花。之前一心往外跑的幾歲黃毛丫頭，也漸漸學會在有陽光的畫室里靜靜執筆一下午。俗話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這調皮好動的性格竟也在這里逐漸沉淀。回想起來，大概也是在他的影響下，我才學著將生命里的浮躁和成長的雀躍化成安然與淡定。

先后換了好幾個上課的地點，大都是在他家里或是一所幼兒園里。說是上課，全然沒有這種感覺。上課時間不早不晚，要是先到了，他便先根據你的進度畫一幅畫，讓你自行體會與臨摹，畫完之后拿去給他看，就會給出評價，順帶著給一些建議，但大多都樸實而精邃。

因此要是有什么時間的沖突，無論換到哪個上課的時間點，都沒有關系。沒有固定的課程，沒有固定的進度，沒有固定的模式，也沒有固定的休息時間，這樣隨心隨性的教學模式竟然也能使我們更上一層樓。沒有領略過其他國畫的課堂，但我相信應該沒有比這更自由更隨和的課堂了。在他家里的時候，課間休息也能去他的書房里，在滿柜的書里挑幾本看。于是一屋靜悄悄，一室墨清逸。

再熟悉了一些，也從家長的口中明白了他駝背的原因。是他自己說的，這些事對他來說并不是難以啟齒的事，他似乎把這些當成了人生的修行。原來一開始他并不是從事這一行，而是一個跑運輸的司機，因為長年坐著，又因為其他的一些原因導致的。后來他去開客運，有一次客車在盤山公路上行駛，路在維修，突然迎面飛速行駛來一輛車，他急著避讓，客車就卡在了路邊，一個車輪已經懸空在半山腰上。車廂內慌亂一片，只有他鎮定地大喊一聲：“不要慌！我打開車門，小心點平衡著走下去。婦女和小孩先走。”待所有人都下了車，他才打開司機的門，最后一個離開了這危險的客車——他原本可以第一個離開。

他就是我永遠也忘不了的國畫老師——俞切民老師。

無論我多依依不舍這片水墨，終究還是被推上了追求濃墨重彩的道路。前些時候他出了畫冊，還給了我媽媽幾本。翻開這似乎飄動著墨香的畫冊，一如既往的筆觸，一如既往地有在浮世中沉淀的心。我知道，那水墨香會永遠地飄在我的心間。

在這一方水墨中，探人世浮沉，方得璀璨。

（指導教師：劉立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