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走向近代早期的英國城市經濟變遷①

摘 要：該轉型時期英國城市經濟發展可以分為兩個趨勢：一是羊毛出口的下降；另一個是面向歐洲大陸紡織業出口的增長。工業中心主要集中在從薩默賽特以東以南的地區，英國的工業中心隨之開始向南轉移，致使北部和東北部的城市也逐漸邊緣化。到了15世紀中期由于瘟疫導致城市和農村大量的人口死亡導致了城市發展的大蕭條。蘭開斯特家族和約克家族為了爭奪王位繼承權持續30年的玫瑰戰爭也影響了英國城市的繁榮發展。都鐸王朝早期，英國城市市場開始改善，一些小城鎮對外貿易出口異常地興旺，它們被稱之為“繁榮的鄉村工業”。在需求方面，城市中的辦公機構、教會、大學、市場、朝圣地、商品集散地、國王駐地機構等往往聚集著大量的消費群體，為城市消費服務業的發展帶來很大的潛力。

關鍵詞：英國 城市 中世紀晚期 近代早期

中圖分類號：F06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18）06（b）-128-03

1 中世紀晚期到近代早期英國城市的繁榮和衰退

到了14世紀晚期，英國城市經濟發展可以分為兩個趨勢：一是羊毛出口的下降；另一個是面向歐洲大陸紡織業出口的增長。隨著羊毛出口的下降，那些收購和運輸羊毛的城市走向衰落，這些城市主要集中在英格蘭中東部和東北部，它們由于舊式紡織業從這些城市遷出，這些城市經濟受到沖擊。林肯、斯坦福德、北安普頓、波士頓和林恩這些曾經的商業中心，失去了許多商機。14世紀晚期，紡織業的生產主要集中在薩默塞特、威爾特郡、從漢普郡到肯特郡、赫特福德郡以及埃塞克斯向東沿延伸的地帶，后來又延伸到東部的薩福克郡和西部的德文郡。緊接著由于倫敦不斷的發展和壯大，英國的工業中心隨之開始向南轉移，致使北部和東北部的城市也逐漸邊緣化。

到了15世紀中期，城市進入了典型的衰敗期，1450年全國各地普遍出現經濟困難的跡象，由于在百年戰爭中失去諾曼底和加斯科尼，英國對外貿易遭受重創。直到1453年后英、法之間的貿易才逐漸得到恢復，在此之前英國商人失去了通向波羅的海區域貿易機會。海外的紡織品貿易從1440年的57000批，降到1460年30000批，1470年以后對外貿易開始復蘇。15世紀最后20年，英國市場開始改善，但是15世紀中期開始的貿易衰退對英國的許多城鎮的繁榮發展帶來了嚴峻的挑戰。

國內政治的不穩定和經濟衰退相一致：玫瑰戰爭從1455年一直持續到1487年，戰爭最激烈的是1460—1461年，但在32年中，實際的戰爭只有12～13個星期。威爾士及其邊境的不穩定則是更為嚴重和持久；國內政治的安全會對城市的貿易帶來損害；另外，中央政府的軟弱也會使城市的稅務負擔相對較輕，減輕甚至是避免了城市因為對外戰爭的花費。

總體來說，中世紀晚期經濟繁榮的城市為數不多，相對衰落的城市主要是受到貿易和商業中心的轉移以及工業生產模式變化的影響，既不是因為來自國外的商業競爭，也不是因為城市人口遷移到鄉村。在英格蘭，毫無疑問倫敦是最重要的受益者，倫敦是商業信息和信貸中心，能夠輕松指揮龐大的游說群體保護自己商業利益，它的優勢還在不斷地增長。當然倫敦的復蘇和發展是以犧牲東部和南部許多港口利益為代價的，在15世紀晚期，南安普頓和埃克塞特城通過對內對外貿易從衰落中復蘇出來，但在1520年代，它們受到了來自倫敦的競爭和不利沖擊。

15世紀未期，來自于倫敦無法抗拒的競爭對地方港口城市繁榮造成最大威脅，1400年，倫敦占據了英格蘭紡織品出口的50%，1480年占到了70%，在1530年，超過了80%，到16世紀中期達到了近90%。貿易出口過度集中到倫敦，最大的受害者是東部海岸城市，它們從赫爾到大雅茅斯、包括波士頓和林恩。倫敦巨大的吸引力還給南部海岸城鎮和西南部城市帶來了持久的影響，1495—1496年，布里斯托爾紡織品出口達到了頂鋒的8614批，但1505—1506年布里斯托爾紡織品出口快速衰落到了2735批；杰出的布里斯托爾商人只能攜帶資金和貿易聯系方式移民到倫敦，由于這些商人從事的是布料和奢侈品的進出口貿易，導致高利潤的貿易收入也同樣流向了倫敦。倫敦的魅力是雙重的，首先，它是通向安特衛普的門戶；其次，倫敦的銀行、信貸和交易設施要比其他港口完善的多，總之，借助各種有利形勢，倫敦已經將其他城市遠遠地拋在了后面，毫無爭議的成了英國的商業霸主。

中世紀晚期的農村無法像以前一樣成為刺激城市發展的動力，在14—15世紀，由于農村人口減少，在一定程度上對城市貿易結構產生復雜的影響。1349年以后農村對高品質和華麗的服飾需求增加了，這有利于城市以損害農村家庭手工紡織為代價，迅速發展城市的紡織工業，但同時期農村需求的變化并不能對所有的城市帶來影響。1350年以后，紡織工業機械漂洗法的效率比以前更高，盡管在整個中世紀晚期手工紡織業仍然司空見慣，但是從13世紀以后，人們已經開始使用紡車紡紗織布。在皮革制作過程中出現了大量的新技術，在更為專業化的行業中，也出現了無數個細節方面的技術革新。從15世紀開始，由于用水力織布機械技術的運用，使紡織業更多的設在河流湍急的鄉村，于是一些鄉村集鎮成功地提升了它們在鄉村經濟發展中的地位，鄉村工業常常通過把村莊變成小城鎮的方式刺激了城市的增長，增加了城市作為農村紡織品的原料供應和成品銷售市場的新角色。鄉村工業的發展也與貿易路線的合理變化有關，像諾爾、拉夫伯勒、切姆斯福德、班廷福德等，集鎮都位于主要的交通干道，并且很好地運用了地理位置的優勢。其他城市之所以能夠繁榮發展，主要是因為這些集鎮建立了提供專門貨物和服務的新企業，比如，在薩克斯特德，專門生產餐具。

2 都鐸早期以后鄉村城鎮發展起來，城市排名出現起伏

都鐸早期，一些小城鎮對外貿易出口異常的興旺，它們被稱之為“繁榮的鄉村工業”，比較典型的城鎮有：德文郡的克雷迪頓、迪弗頓和托特尼斯，格洛斯特郡的斯特勞德和明欽漢普頓，威爾特郡的韋斯特伯里、特洛布里奇，埃文河畔的布拉德福德和迪韋齊斯，薩福克郡的拉文納姆，約克郡的韋克菲爾德、哈利法克斯、利茲和布拉德福德，還有威斯特摩蘭郡的肯德爾。該時期鄉村對城市的貨物和消費品的需求一直不高，這與黑死病導致農村人口大量減少有關；即使在小的集鎮，也常常會因為農村人口的減少和原材料價格的上升而使發展遭受挫折。從1420年代以后，城市對人們生活水平的改善沒有以前大了，長期的農村蕭條景象致使制造業不斷下滑。研究表明，小城鎮更容易受到周邊農村經濟興衰的影響，即使是約克和泰恩河畔的紐卡斯爾的商業發展也受到了1438—1440年北方農業危機的影響，因此毫不奇怪的是像達拉姆的巴納德城堡和約克的里士滿的商業市場嚴重地受到了破壞。15世紀中期的大蕭條，無論是大城市還是小城鎮普遍都遭受到了影響，即使那些不太依賴對外出口的城市也是如此。

城市中財富的平均增速要比其他收入平均增速快得多，因為財富有個積累的過程，個人收入靜態穩步地上升也會使財富不斷地增加，不同城市的財富積累速度是不一樣的。通過20個不同城市的商業機會和經濟實力的排名可以看出：20個城市中有一半的城市名次發生了變化，多數城市名次都有不同程度的上升。經濟實力上升最明顯的是科爾切斯特、雷丁、伍斯特、埃克塞特、圣埃德蒙茲。科爾切斯特和雷丁分別從第53和40位上升到第13和12位，伍斯特從第36位上升到第16位，埃克塞特從第28位上升到第6位。分別從第3和7位下跌到第11和20位。正如上文討論的一樣，來自于外部的需求對城市發展有著非常重要的影響，但是最能影響城市排名更迭的是遠距離貿易，不同城市對外出口的構成是多方面的，海外貿易發展進程鑄就了城市不同的命運。因為，貿易和出口是城市發展最重要的刺激因素，所以在中世紀晚期，即使絕大多數城市進入了持久的衰退期，但那些地位上升的城市都是因為紡織業出口的膨脹和擴大給它們帶來的機遇，總的來說，出口市場的強弱不同導致了城市名次的不同變化，如表1所示。

可以通過三個重要證據來觀察城市衰退的特征，第一是觀察城市人口及其下降的程度；第二是觀察貿易衰退的程度，這個永遠無法直接測量，但是食物和原材料消費的下降或是工業生產的下降是最有可能的信息來源；第三是關注自治城市的財務主管的收入或是自治城市封建領主的收入，中世紀晚期他們的收入在一定程度上是下降的，這兩個群體的收入占城市總收入的極少一部分，如果城市受到了專制法律的束縛或是政治混亂的影響，那么他們收入的波動對理解城市經濟的變化很少有直接的關聯。例如，當理查德三世廢除了約克貿易通行費的時候，由此就剝奪了他們必要的收入來源，約克的財務管理人員遇到的問題就非常嚴重。有些情況下，城市經濟中的三個方面有著相似的變化，但是它們之間的關系不能簡單的看成是理所當然的。因此，城市史學家應該像挖掘資料一樣心靈手巧，并詳細記述這些問題，審慎對待并努力得出科學的結論。

3 貿易和消費對城市發展的影響

城市對商品和服務的需求是多樣的，不同的城市間對商品和服務的需求也是在不斷變化的，這突出地表現在遠距離的貿易出口上。14世紀時英國的紡織業出口有了長足的發展，從1337年英法百年戰爭之后，為籌措戰爭資金，羊毛的出口急劇增加，這對英國的制造業產生了積極影響。一些紡織業城市，如索爾茲伯里、約克、諾威奇、考文垂、科爾切斯特、威爾斯、格林姆斯比等充分地享受著這樣貿易增長帶來的好處，因此14世紀后半期通常被稱為“興旺的晚期”。

然而，與15世紀和16世紀早期持續增長的呢絨出口相比，14世紀晚期的貿易擴張到1390年代早期就結束了。自那以后，在長達80年的時間里都沒有改善的跡象，也有些城市從未取得過14世紀晚期的繁榮。曾經經濟繁榮的考文垂，在16世紀早期是最為蕭條的城市，一些像科爾切斯特一樣著名的出口城市，在1437—1448年有過短暫的貿易繁榮，直接的原因是英格蘭東部商業同盟購買力的增加。但是該繁榮期到1440年代末就消失了，直到1470年代，科爾切斯特才重新在呢絨出口中實現貿易擴張。實際上，15世紀英國的紡織工業有兩個嚴重的衰退和失業期，一個是1403—1421年；另一個是從1449—1470年代早期。港口城市也有衰退期，例如格林姆斯比，15世紀中期紡織業遭受到了大幅度的下降，并一直持續到16世紀，1540年格林姆斯比的城市口不到1377年的一半。

一些特定的紡織業城鎮主要集中在英格蘭，顯示了那里能夠從地方商業機構信貸網絡中獲得優勢，主要表現在：首先，市場網絡主要與工業模式有關，它們的產品進入到遠距離的國際貿易中，最顯著的就是呢絨貿易，它為英國創造了許多商業機會。其次，相互關聯的制造業中心，像德文郡、威爾特郡、格洛斯特郡和薩福克郡，都不是簡單自給自足的經營模式，這些城市的區域貿易通常與倫敦保持著密切的商業聯系。最后，區域貿易專業化通常與獨特的財富積累有關。

在需求方面，城市中的辦公機構、教會、大學、市場、朝圣地、商品集散地、國王駐地機構等往往聚集著大量的消費群體，為城市消費服務業的發展帶來很大的潛力。最突出的例子就是威斯敏斯特教會城鎮，在那里設有與國王政府相關的機構、有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有來自全國各地的辦事人員，還有大量在威斯敏斯特和倫敦附近進行貿易的商人。他們除了會給威斯敏斯特帶來眾多繁榮的制造業外，城市的餐飲業也明顯的從中受益，王室和教會對肉類食品的需求還會給當地的畜牧業和屠宰業帶來繁榮。嚴重依賴外來人口帶動當地經濟發展的城鎮中，最典型的就是牛津和劍橋兩個郡，在那里由于設置了教育機構，給城市帶來了持久旺盛的消費群體，有利于推動劍橋和牛津的服務業以及與服務業相關產業的繁榮。

從中世紀晚期的記錄可以看出，城市在供應遙遠市場方面的專業條件，任何地方的發展都存在廣泛的衍生現象，或至少要有特定的偶然因素。正像現代一樣，高度的商業利潤能夠刺激當地在其他經濟活動中的投資。英國內陸城市的區域經濟特點對于維持城市增長非常重要，在廣泛的經濟發展區域內，肯定會伴隨著城市增長和市場網絡的形成，比如在約克郡、薩福克郡和西部鄉村城鎮，這些城鎮之所以能夠發展，有相當一部分得益于農業財富對工業領域地投資。收入的提高使市民可以比以前更多地在住房、家庭用品以及其他形式的動產方面進行投資，在溫切斯特，即使是在中世紀晚期經濟萎縮的時候，居民也會對住房條件做精細地策劃，以此炫耀私人財富和個人獨特品味，該城的木匠自稱為建筑師。整個中世紀晚期，市民的平均收入比以前有相當程度的增加，因此1540年的生活水平比1300高得多，人們吃得更有營養。黑死病以后，由于城市中的釀酒者、面包師和屠戶比以前更少，這些從業者的利潤比以前更高。生活水平的提高同樣增加了市民在衣服、鞋類、家具和其他商品方面的消費，這對城市經濟起到了很強的刺激效應。

就像14世紀的第三季度一樣，如果出口和內需都增加，許多城市生產和人口都會膨脹；反之，就像15世紀的第三季度一樣，如果內外需都下滑的話，那就可能產生深遠而廣泛的經濟低迷。然而，在中世紀晚期，由于經濟對海外貿易的依賴相對較輕，來自于海外的需求對城市內部變動的影響并不是很大，這就是為什么中世紀晚期到近代早期英國城市增長和衰落歷史復雜的原因。一個城市可能因為出口增加而擴展，就像1398—1412年間的科爾切斯特，即使在當地農村經濟衰退的時候，該城市貿易仍在不斷增長。事實上，貿易強勁的增長是一個獨特的好轉機，尤其是在14世紀晚期，許多城市都有過這樣的美好時段。但在整個14世紀，許多城市都未能在出口方面有所擴大，從大約1400年開始，許多城市都經歷了需求持續的萎縮期。

參考文獻

[1] Alan Dyer.Decline and growth in English towns， 1400-1640[D].the University of Cambridge，1991.

[2] P.J.P.Goldberg，Women，Work and Life Cycle in a Medieval Economy（Oxford，1992）[A].A.J. Winchester，Landscape and Society in Medieval Cumbria[C].（Edinburgh，1987）.

[3] R.H.Britnell.‘The Black Death in English towns， UH，1994.

[4] A.J.Pollard.‘The north-eastern economy and the agrarian crisis of 1438-40[J].NHist，1989.

[5] J.Hatcher.The great slump of the mid-fifteenth century，in R.H.Britnell and J.Hatcher，eds.[J].Progress and Problems in Medieval England （Cambridge，1996）.

[6] L.C.Attreed，ed.York House Books 1461-1490[Z].（Stroud，1991）.

[7] R.H.Britnell.The Commercialisation of English Society， 1000—1500[J].Manchester，1996.

[8] R.H.Britnell，Growth and Decline in Colchester，1300-1525[Z].Cambridge，1986.

[9] M.K.James.Studies in the Medieval Wine Trade， ed.[J]. E. M.VealeOxford，1971.

[10] G.Rosser.Medieval Westminster，1200—1540[Z].Oxford， 1989.

①基金項目：河南省社科規劃項目階段性成果和河南師范大學2018年縱向科研項目階段性成果，項目名稱“走向近代的英國城市社會問題研究”（2014BLS018）。

作者簡介：陳燦，河南固始縣人，河南師范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