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迅
摘要:[目的/意義]社會智庫是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發展充分與否,資金是重要因素。沒有強大的財力基礎,社會智庫就不能長期存在,也不可能保持充分的獨立性。資金問題表面上是社會智庫的運作問題,實質上卻反映了社會智庫的發展環境,關乎社會智庫能否產生和實現影響力和公信力,關乎社會智庫的存在價值。[方法/過程]本論文在已有相關研究文獻和實證分析的基礎上,對我國社會智庫的資金籌集渠道進行歸納分析,梳理出影響和制約社會智庫資金籌集的內外部因素。[結果/結論]論文提出了創建我國社會智庫多元化資金籌集機制的建議。
關鍵詞:社會智庫 資金籌集 公益捐贈 非經營性收入 稅收優惠
分類號:G301
DOI: 10.19318/j.cnki.issn.2096-1634.2018.02.01
社會智庫是境內社會力量舉辦,以戰略問題和公共政策為主要研究對象,以服務黨和政府科學民主依法決策為宗旨,采取社會團體、社會服務機構、基金會等組織形式,具有法人資格的機構,是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重要組成部分[1]。作為民間智庫,社會智庫為了開展公共政策研究和維持自身正常運行需要通過一定的方式或方法面向政府、市場、社會或個人募集、籌措所需經費。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制作的《全球智庫報告》的智庫評價指標體系中,財務支持水平、質量和穩定性以及機構的籌資能力,被列為重要的資源指標[2]。目前,我國社會智庫整體上非常弱小,總量尚不足中國智庫總量的10%,能夠發出聲音、有一定社會影響力的更是極少數,這種狀況很大程度上與資金受限相關。在這樣的現實背景下,社會智庫資金籌集問題研究,成為完善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理論體系的一項重要課題。
1 社會智庫的資金籌集渠道
許多社會智庫無法從公開渠道獲得其資金來源信息。這是因為“財務信息是智庫信息中最不透明的部分,而在財務透明度中,社會智庫的財務透明度處于較低水平,低于高校智庫和事業單位智庫”[3]。本文對我國國際排名較高[4]、透明度較高[5]、實際上也是實力較強的社會智庫以及個別其他社會智庫通過多種途徑的調研,梳理了國內社會智庫主要的資金籌集渠道。
1.1 捐贈收入
社會捐贈可分為機構捐贈和個人捐贈兩大類別,是社會智庫的基礎性收入。如按照北京市民政局要求,社會智庫在發起設立時的開辦資金即屬于捐贈性質,且發起人要填寫《開辦資金捐贈承諾書》。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是上海重陽投資管理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裘國根向母校捐款2億元的主要資助項目。察哈爾學會獲得了南方報業傳媒集團、云南紅酒業集團有限公司、上置集團、龍潤茶業集團、TCL集團、長安汽車股份有限公司的捐贈贊助。在上海金融與法律研究院2015年的收入中,捐贈收入占其全部收入的85%。捐贈收入中,以機構捐贈為主,個人捐贈較少。
1.2 政府財政支持
政府通過發放補助和向社會智庫購買服務的方式為社會智庫提供資金。綜合開發研究院 (中國·深圳)網上公開的部門決算顯示,該社會智庫為財政核撥補助(定項)事業單位,決算報表中的總收支包括財政撥款及自籌資金兩個部分。2016年財政撥款占全院總收入的11%,主要用于在編員工的部分人員經費、少量公務開支及一部分政府購買服務項目和政府政策性項目的研究等,全院大部分的日常運營、課題研究等經費均需自籌。
1.3 服務性收入
以服務換資金,代表著社會智庫的自生能力。在綜合開發研究院(中國·深圳)2016年度收入中,提供服務收入(事業收入)占87%。在國內 上海金融與法律研究院2015年度收入中,服務收入占15%。天則經濟研究所很重要的一塊經費來源是項目咨詢收入,這反映了以“商業咨詢業務”供養“公共政策業務”的運營模式。
1.4 基金會資助
少數社會智庫有自己的捐贈基金,捐贈基金能夠保證社會智庫較為穩定的資金來源。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成立基金董事會,負責籌資,確保基金來源多元化。中國(海南)改革發展研究院倡導發起海南改革發展研究公募基金會。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獲得中國經濟改革研究基金會資金支持。全球化智庫(CCG)等機構發起東宇全球化人才發展非公募基金會,該基金會享有國家相關法律法規為個人、企業捐贈者規定的稅收減免優惠資質,可以開具捐贈發票。
1.5 發起人支持
察哈爾學會創辦以來主要依靠發起人韓方明提供運行經費,企業贊助日常運行和專門活動。中國指數研究院資金主要來源于房天下控股有限公司,該公司由美國國際數據集團(IDG)和高盛(Goldman Sachs)投資。盤古智庫的發展得到了23位共同發起人的支持。
1.6 會費
會費是針對社會智庫的會員實施的籌資方式。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實行會員制,中國建設銀行、中國進出口銀行、中信集團、東方航空、光大集團等單位都是它的會員。根據中心章程的規定,會員須履行按規定繳納會費的義務。中國金融40人論壇設有理事單位和會員單位。國內某社會智庫咨詢委員會設主席、聯席主席、副主席、常務理事、理事幾個層次。其中,副主席年度支持費分為3個層級。
2 影響和制約社會智庫資金募集的因素
從對社會智庫資金籌集渠道的調研結果來看,每一家社會智庫在資金來源和籌集資金上“各顯神通”,體現出較大的隨機性、明顯的差異性和突出的不均衡性。受各種因素的制約,我國社會智庫在資金籌集上尚未形成普遍的機制,資金短缺且不穩定的問題比較普遍,阻礙著社會智庫的發展壯大。即便在我國社會智庫的國際排名中位居前列的天則經濟研究所,資金仍然是制約其發展的核心問題,并且還會因為接受境外基金會捐贈備受爭議;國內知名度較高的察哈爾學會,甚至無力聘請全職研究員。這種情況下,有學者認為,“智庫應當是影響政府政治、經濟決策的機構,影響社會輿論的機構。在目前的中國,有資格成為智庫的民間公司或組織幾乎沒有”[6]。
2.1 智庫發展格局因素
目前,我國90%以上的智庫都是廣義上的官方智庫,官方智庫背后有政府部門支持,經費穩定,人員穩定,在信息來源方面也擁有特殊優勢。在政府主導型、政府依附型智庫壟斷全國智庫格局的現實狀況下,政府對社會智庫存在的必要性和所發揮的作用認識不足,在決策時很少依托社會智庫。發展較好的一些社會智庫,也往往具有半官方的色彩,被稱為“依傍型”社會智庫。2015年進入國家高端智庫建設試點的2家社會智庫,部分管理層亦屬“吃財政飯”的“體制內人員”。占社會智庫總數很大比例的社科類社會組織也以掛靠官方的附屬機構居多,人員、經費都能得到政府部門的“眷顧”。
2.2 社會文化因素
與利益驅動相比,文化、觀念、情感對人類的行為更發揮著支配作用。“個人只具有有限的理性,只把一部分精力放在做出信息充分的決策所必需的細節和計算上,而讓更多的決策依賴于習俗、慣例、道德規范、標準程序和模仿”[7],這很大程度上可歸因于“人類的大部分行為并不起源于人們的邏輯推理,而是起源于情感。對于非經濟動因的行為,大體上可以這樣說。但是對于經濟行為,尤其是與工商業有關的活動來說,情況可能相反。雖然人們的行為并不是出于合乎邏輯的動因。但是,人們愿意將自己的行為在邏輯上與某些原則聯系在一起。為了說明自己的行為是正當的,他們在事后發明某些原則”[8]。基金會、個人捐助等在西方智庫經費來源中占重要比例,但在中國非常少,這與社會文化以及人們的情感、觀念、原則等密切相連。受根深蒂固的“官本位”文化、“身份”文化、“關系”文化影響,無論是政府官員還是社會群眾對民間身份的社會智庫認同感都很低。而且,相對于西方托管理念的財富觀,以儒家倫理為核心的中國傳統文化,強調家族財富觀念,對社會捐贈意識的形成有一定抑制作用。從慈善捐贈意識的結構層次看,中國社會仍停留在較低層次的慈善意識,慈善捐贈還沒有被理解成社會主體的責任和義務。
2.3 稅收因素
免稅地位對于社會智庫獲得捐贈非常重要。《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以下簡稱《企業所得稅法》)第二十六條規定,符合條件的非營利組織的收入可以作為免稅收入免繳企業所得稅。《非營利組織免稅資格認定管理有關問題的通知》進一步規定,符合條件的非營利組織,是依照國家有關法律法規設立或登記的事業單位、社會團體、基金會、民辦非企業單位、宗教活動場所以及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認定的其他組織。社會智庫的組織形式主要有社會團體、基金會和民辦非企業單位,而根據《社會團體登記管理條例》(1998年國務院令第250號)、《基金會管理條例》(2004年國務院令第400號)、《民辦非企業單位登記管理暫行條例》(1998年國務院令第251號)的規定,申請登記社會團體、基金會、民辦非企業單位,都要經業務主管單位同意。《關于社會智庫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提出要“完善登記管理體制”,也仍要求對社會智庫實行民政部門和業務主管單位雙重負責的管理體制。
實踐中,社會智庫登記管理機關將“業務主管單位”的批準設置為登記的前置條件,并實行登記管理機關和業務主管單位雙重審核、雙重監督的管理體制。以某民辦研究院的申請設立為例,北京市民政局明確要求研究院的發起人在提交設立登記材料之前,必須取得其業務主管部門關于同意研究院成立登記的批復,批復要寫明業務主管單位根據國務院《民辦非企業單位登記管理暫行條例》規定,對申請中擬成立研究院的名稱、宗旨、業務范圍、舉辦者進行了審查,同意研究院進行民辦非企業單位登記,同意作為研究院業務主管單位。民政局在看到發起人提供的業務主管部門的批復后,才會告知下一階段應提交的材料。這就造成只要登記管理機關和業務主管單位其中一個部門不同意,民辦非企業單位性質的社會智庫就無法注冊成立。特別是業務主管單位需要對所屬社會智庫的活動承擔監管責任卻不能從中獲得收益,這導致其往往不愿意作為社會智庫的業務主管部門。更深層次的原因在于,“從國家政府的角度來說,民間獨立組織的存在和發展,由于必然構成對政府的制約和抗衡,消解政府的權威,使政府的決策受到影響和控制,政府因此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隨心所欲地管理社會事務,必然會傾向于壓制民間組織的產生和合法存在,即使不能阻止其產生,也會試圖將其納入政府的等級權力系統,實現對其嚴密的控制”[9]。這就造成那些符合民辦非企業單位性質的社會智庫無法在民政部門登記注冊,轉而以公司形式運作,無法享受到稅收優惠,致使經營成本高昂,難以發展壯大和吸引人才。特別是社會智庫“即便以民辦非企業形式成立,能夠在企業所得稅方面享受一定減免,但整體稅負仍重于事業單位、社會團體”[10]。
2.4 市場因素
市場經濟是建立在土地、資本、勞動力、知識等各種要素市場和產品市場的基礎上的,和知識相對應的要素市場就是思想市場。在一個思想市場不發達、政府對公共政策制定擁有絕對權力的封閉性很強的體系下,很難有多方利益主體思想碰撞的機會,民間參與政策制定的途徑、方式也十分有限。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科斯對此指出,如今的中國經濟面臨著一個重要問題,即缺乏思想市場,這是中國經濟諸多弊端和險象叢生的根源。一個運作良好的思想市場,培育寬容,這是一副有效的對偏見和自負的解毒劑。思想市場的發展,將使中國經濟的發展以知識為動力,更具可持續性[11]。
在思想市場缺失的環境里,官方智庫、半官方智庫作為公共組織,不可避免地陷入“公共悖論”[12]的泥潭,它們缺乏市場機制和競爭壓力,基本壟斷了來自政府和事業單位的研究項目,而且憑借其體制內的關系資源,可直接將研究成果遞交決策者。在政府采購政策咨詢服務方面,有的在招投標市場上大多數政府部門設立了較高的入圍門檻;有的將官方智庫作為參與政府購買的隱形條件,或在遴選中作為加分項目;有的要求公共政策咨詢單位課題負責人及核心成員具有高職稱、高學歷,承擔過市級甚至省部級重大課題,從而將絕大多數的社會智庫排除在外。
2.5 內部因素
我國社會智庫在組織規模上普遍相對較小,治理水平較低,在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方面缺乏與政府、社會的互動機制,缺乏與高校的人員互通流動,缺乏成果推銷和籌款機制,研究人員多為兼職參與,缺乏穩定的人才隊伍支撐,無法提供具有競爭力的社會服務,在政府和民眾中的認可度較低,影響和制約著其資金募集能力。
3 推動建立社會智庫多元化、多渠道籌資機制
根據資源依賴理論,社會智庫與那些憑借所提供的資源而對社會智庫有支配權的外部組織和個人相互依賴的關系,比社會智庫的內部結構和動態更能影響社會智庫的選擇和行為。社會智庫對外部資源的依賴會影響其組織內部的權力關系和結構,以至于隨著時間的變化,社會智庫可能會變得越來越像那些給它們提供主要收入來源的組織。而有了多渠道的充足的研究資金來源,社會智庫就不會為生存而到處尋求經費,這有利于保障社會智庫在籌資對象間的平衡,并減少籌資對象的利益誘導。
3.1 落實公益捐贈制度,鼓勵企業和個人向社會智庫捐贈
公益性捐贈是社會智庫資金的重要來源。社會智庫事業的發展,需要公民慈善意識和社會慈善價值觀的支撐。首先需要在全社會廣泛、深入、長期地宣傳慈善理念,傳播慈善文化,培育公民的慈善公益意識,鼓勵和促進企業、社會組織、個人依法捐資興辦或資助社會智庫。“從1980年代中期開始,企業捐贈日益呈現出戰略性公益(strategic philanthropy)的發展路徑——也就是說企業的捐贈活動是根據企業規劃進行的,而這種規劃把企業的公益事業同企業的總體戰略和商業目標聯系在了一起。企業捐贈被看作是一種投資,企業根據投入和回報來對其公益活動進行評估”[13],而“絕大多數的研究都表明,大部分個人捐贈者的動機都是混合型的,包含了利他主義和利己主義,稅費政策同樣對個人能夠捐贈的金額有所影響”[13]。但無論企業、基金會、個人動機如何,稅費政策都對其向社會智庫捐贈行為有重要引導作用。應加大企業和個人公益性捐贈的稅收優惠力度,以激勵企業和個人向社會智庫捐贈。就企業捐贈來看,根據我國《企業所得稅法》第九條的規定,企業發生的公益性捐贈支出,在年度利潤總額12%以內的部分,準予在計算應納稅所得額時扣除。從國際上看,企業捐贈的扣除標準一般都在應納稅所得額的50%以上。我國應適當提高企業的一般性公益捐贈稅前扣除額。對個人捐贈而言,根據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所得稅法》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所得稅法實施條例》的規定,對個人捐贈額稅前扣除標準為應納稅所得額的30%,該標準與國際相比較低[14],應提高個人捐贈的扣除標準到40%~50%。
3.2 拓寬社會智庫服務性收入渠道
3.2.1 允許社會智庫有經營性收入 社會智庫與企業有著不同的組織目標,必須堅持非營利屬性,不以利潤為取向。但是“非營利不等于不盈利,非營利組織和營利性組織的區別在于對獲得的利益的處理上”[15]。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實施條例》(以下簡稱《企業所得稅法實施條例》)第五十二條對公益性和非營利做了解釋,即:全部資產及其增值為該法人所有,收益和營運結余主要用于符合該法人設立目的的事業,終止后的剩余財產不歸屬任何個人或者營利組織。在這里,非營利主要指利潤不分配約束,并不等于社會智庫提供的服務完全免費,并不排除智庫在從事研究活動的過程中,根據國家的規定收取合理的費用。社會智庫的經營所得增長,意味著公共產品有效供給量的增加和社會福利的增進,而且適當的收費服務有助于提高受益人對智庫服務的重視程度。此外,在我國社會智庫發展剛起步且極為弱小的背景下,應鼓勵社會智庫提升經營能力,全面拓展民間智庫自身的服務渠道,使之能夠依靠自己的力量取得經營性收入,這有利于增強組織的財務獨立性,有利于實現組織的目標和宗旨。
3.2.2 明確經營性收入與非經營性收入的判斷標準 判斷社會智庫的收入是經營性收入還是非經營性收入,應結合社會智庫的宗旨和目標,如果所從事的活動屬于社會智庫的宗旨和目標范圍,則其活動為非營利活動,其收入為非營利性收入。在這一過程中,還要判斷社會智庫所進行的一些經營行為,是否是所從事的非營利活動所必要的組成部分。因此,應支持許多社會智庫這樣的主張: 社會智庫的很多經營性收入,同樣按照章程的規定進行使用,并未用于分配和員工福利,而是用于提供公共產品和服務,因此,其經營活動收入不應與企業的經營活動收入等同。也是從這個角度來理解,政府應鼓勵社會智庫以“商業咨詢業務”供養“公共政策業務”的運營模式。
3.2.3 允許投資收益 作為社會智庫經營性活動的一種,應允許社會智庫對擁有的資金,按照合法、安全、有效的原則通過投資實現保值、增值,可僅局限于購買國債、銀行推出的理財計劃等低收益低風險的領域。
3.3 給予社會智庫免稅或其他稅收優惠待遇
3.3.1 社會智庫免稅待遇的資格認定 “組織為了獲得合法性,會努力接納由其所處環境規定的規范、價值觀、信仰和習俗”[13]。“業務主管單位”的方法不是保證社會智庫合法性的最佳選擇。事實上社會智庫的雙重管理體制存在很多問題,如導致社會智庫注冊登記困難;政府部門只注重對社會智庫的登記和檢查而對其發展和培育卻不積極;已注冊社會智庫受到來自政府部門的干預過大,基本上受政府的主導和控制,缺乏應有的獨立性、志愿性和非政府性等等。政府應制定平等的準入標準,通過制度、行業自律、價值觀等方式方法規范社會智庫的行為。同時,降低社會智庫“準入門檻”,逐步在備案制的基礎上依法允許社會智庫注冊登記,并免去業務主管單位的要求,鼓勵社會力量發起成立社會智庫。
3.3.2 對社會智庫正常所得免稅 正常所得是指社會智庫在從事符合自身宗旨的事業中的所得,包括政府撥款、慈善捐贈、服務性收入、會員費等。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關于非營利組織企業所得稅免稅收入問題的通知》(財稅[2009]122號)也明確規定,接受其他單位或個人捐贈的收入,除《企業所得稅法》第七條規定的財政撥款以外的其他政府補助收入,按照省級以上民政、財政部門規定收取的會費,為非營利組織的免稅收入。但是又同時規定,非營利組織的免稅收入不包括因政府購買服務取得的收入。社會智庫因政府購買服務取得的收入,是符合社會智庫性質的正常所得,也應享有免稅待遇,這與其他非營利組織因政府購買服務取得的收入是不同的。
3.3.3 對社會智庫的被動性收入免稅 所謂被動性收入,是指在一定時間內獲得的收入或資本凈值的增值,包括利息、股利、租金、版稅和出售資產得來的收益。大多數國家對公益性非營利組織的“被動所得”免征稅款。我國對包括社會智庫在內的非營利組織的被動性收入作了嚴格限定,僅將不征稅收入和免稅收入滋生的銀行存款利息收入作為免稅收入。我國宜將社會智庫的所有被動性收入,無論其來源于征稅收入還是不征稅收入或是免稅收入,都應列為免稅收入。
3.3.4 對社會智庫經營性收入給予稅收優惠待遇 大多數國家對非營利組織的經濟活動采取有限禁止態度,并主要通過稅收政策來調節和監控非營利組織的經濟活動,以使非營利組織保持自身的非營利性。從各國實踐來看,概括起來有4種觀點和做法。一是最終用途原則,該觀點認為,如果非營利組織通過經營性活動取得的收入全部用于非營利事業,或部分用于非營利事業,則這部分收入應予免稅。二是公平競爭原則,該觀點認為,非營利組織從事經營性活動時,與公司等營利組織產生競爭,為了實現公平競爭,對非營利組織的經營性收入應課征與營利性組織相同的稅收,否則對營利性組織不公平。三是區別對待原則,該觀點認為,非營利組織的經營性收入和營利組織的經營性收入在實質上并不相同,非營利組織的經營性收入并不分配給股東,而是用于非營利性事業。因此,非營利組織的經營性活動雖然會對營利組織產生競爭,但對其收入不能采取與營利組織相同的稅收政策,而是適用較營利組織低的稅率。四是視同捐贈原則,該觀點認為,非營利組織將經營性收入用于非營利事業,可以視同自身捐贈行為,將經營性收入捐贈給非營利活動。根據稅法規定,捐贈可以從應納稅所得額中扣除,而就其扣除之后的部分納稅。我國采取公平競爭原則,《企業所得稅法》以及《企業所得稅實施條例》規定,非營利組織從事營利性活動取得的收入不享受免稅政策,按企業所得稅適用稅率課稅。筆者主張,對社會智庫的經營性收入可采取區別對待原則,適用較營利組織低的稅率,并將經營性收入用于非營利事業的部分,從應納稅所得額中扣除。
3.4 鼓勵政府購買社會智庫服務
官方智庫的資金由政府全額撥付,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政府已經事先預購,其知識生產反映的是政治系統內部利益與理念的平衡。官方智庫中的專家作為自我利益的理性追求者,在研究問題時必然傾向性考慮決策者的意圖和偏好。公共選擇學派重要代表人物、官僚經濟思想的集大成者威廉姆·A·尼斯坎南認為,“如果一個官僚機構的結構和動力不得不做很大改變才能改進其工作,那么,為什么不更多地依靠結構和動力已經存在的私人市場來供給公共服務呢?”“部分地利用營利性或非營利性私人企業的資源來提供公共服務,將是非常有價值的,不管官僚機構或者政治制度是否因此而發生顯著改變。利用私人企業的資源來供給公共服務的主要價值,是削弱官僚機構供給公共服務的壟斷權力”[16]。為此,政府應將決策咨詢作為公共決策過程中的法定程序,公共決策制定和執行的各個階段都必須有不同的咨詢報告以供參考,在此基礎上,才會產生建立健全政府采購咨詢服務機制的客觀需要。當前,從鼓勵社會智庫發展的角度看,要降低政府采購咨詢服務投標門檻,由資質導向轉向過程導向、結果導向,并建立智庫合作項目資助制度,為社會智庫有價值的研究報告提供具有市場競爭力的項目研究經費,引導更多的社會智庫參與政府政策咨詢。
3.5 培育思想產品市場
社會智庫的性質,決定了它需要通過思想的市場化、社會化來謀取自身生存與發展的資源和空間,而這又依賴于國家建立和完善公共決策體制和機制,尤其要規范決策程序,充分利用競爭機制來整合和配置體制內外一切有價值的決策資源,改變過于封閉、過度重視官僚系統利益的決策體制。隨著我國全面深化改革的推進以及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的推進,大量的官方智庫成為高度集中的計劃體制借以依附和生存的最后一塊堡壘。“任何民營化努力的首要目標是(或者說應該是)將競爭和市場力量引入公共服務、國企運營和公共資產利用過程中”[17]。為此,借鑒國有企業市場化改革經驗,推動官方/半官方智庫與政府分離,并把符合條件的官方/半官方智庫轉化為社會智庫,通過運用非歧視待遇和促進市場競爭的途徑達到鼓勵競爭的目的,構筑起現代決策本身所需要的開放式的智庫網絡,開辟出社會智庫參與政策過程的制度空間。社會智庫“恰似思想市場的一群鲇魚,是搞活思想市場的關鍵力量。就像改革開放初期,發展民營經濟搞活了中國的市場經濟,現在如果更多地鼓勵社會智庫的發展,同樣可以搞活中國的政策市場,促進可持續的國家繁榮”[18]。
為建立思想產品市場,需要對市場準入機制、政策思想優劣鑒別機制、智庫多元化資金來源機制、市場監督機制、市場退出機制等作出一攬子制度安排。當然,我們也要警惕“市場的失靈”,不走完全的智庫市場化道路,因為“一旦將智庫完全推向市場和社會,由市場和社會提供資金來源,智庫很容易像美國發生的情景一樣被強勢利益集團所俘獲,成為政策游說的工具”“中國的政治體制決定了思想內部市場不可能完全由市場來主導,具有自主性的政府可以根據其政策需要的考量來篩選內部思想市場上的產品,而不受一個或者幾個特殊利益集團的挾持[19]”。
3.6 增強社會智庫籌資能力
現代慈善募捐是一個復雜的運作系統,從募捐策劃、募捐營銷、募捐活動開展到募捐資金的運作、評估及反饋,日益呈現出專業化、職業化的趨勢。美國詹姆斯·貝克研究所創始人愛德華·P·杰拉杰恩(Edward P. Djerejian)認為,“在今天競爭性的財務環境中,智庫必須成為企業化機構,智庫管理者的必備責任中必須包括融資”[20]。隨著民營經濟的發展以及人們對社會智庫重要性認知的提升,社會智庫的發展可以利用許多社會資源,但資源仍然是有限的。面對復雜的籌集環境,社會智庫要提高競爭意識、經營意識,將有效性、透明度、公信力、品牌影響力作為追求目標,通過能動性的內部結構調整,健全自律機制,增強組織透明度,通過提升社會智庫的公信力來提高其對社會捐贈資源的動員能力,積極開拓企業、社會組織和個人的各種慈善資源。
4 結論
社會捐贈、政府資助、服務性收入等是社會智庫的主要資金來源。鼓勵民間資金捐贈社會智庫,重要的是落實公益捐贈制度,讓捐贈人享有稅收減免。雙重管理模式對社會智庫發展有根本性影響,長遠來看,應深化社會智庫行政管理模式改革,激發社會智庫的活力。社會智庫作為承擔特定公共服務職能的非營利性組織,享有免稅地位是應有之義,也是國際通例。不同于官方智庫,社會智庫自收自支,對社會智庫的經營性收入給予稅收優惠,是增強其資金能力的需要。要逐步推動官方智庫的市場化改造,積極培育競爭性思想產品市場,為社會智庫發展創造公平市場環境。同時,社會智庫自身在資金籌集理念、方式、方法上也要不斷創新,借鑒企業化運營模式,提升資金籌集能力。
盡管本文在有關我國社會智庫的資金籌集問題上做了一定努力,但正如“無論我們如何努力地朝科學的方向邁進,我們仍會不無偏見地看待世界”[21]。社會智庫資金籌集問題仍有進一步深入研究的余地,本文以此為切入點,為社會智庫在我國的發展壯大并發揮在公共政策形成中的作用、提高服務黨和國家決策水平做出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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