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發展中的主體邊緣化研究①

摘 要：藤海社區作為一個濱海小漁村，擁有優越的旅游地理資源。大量的外來人口涌入社區，各類權力、資本與地方居民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社區居民作為參與旅游的主體，從投資企業到個體參與，疍家人一直在積極的探索應對旅游發展生存之道。然而，在各個利益主體相互爭奪、協商和妥協的過程中，在旅游發展優先于社區建設思想指導下，社區居民的權力不斷地被蠶食，導致其主體地位邊緣化，這也進一步導致村民家園認同感的喪失和文化的斷裂。事實上，這個過程不僅不利于社區建設，也不利于旅游的可持續發展。需要從制度、經濟等多方面予以支持，通過社區內部內發式的力量，推進社區建設和旅游可持續發展。

關鍵詞：主體邊緣化 社區參與 內發式增長

中圖分類號：F59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18）02（c）-066-02

1 問題的提出

通常來說，社區由生活在一定區域、相互間緊密聯系、分享基礎設施的人群組成，它具有一定范圍的空間、一定數量的人口、一定類型的組織[1]。社區參與（Community Participation）是20世紀80年代興起于西方政治學、社會學的一個重要概念，指的是個人面對履行公民權利的機遇和職責時的一種自愿行動。它通過調動自有資源、確定自身需要、作出自我決策的形式，鼓勵了預期的受益人參與到有關自己利益的發展中[2]。社區參與這個概念真正被用到旅游業中始自Murphy。他將社區旅游定義為：“一種將社區作為資源加以利用的產業，它將社區作為產品銷售，并從這一過程中影響到每個人的生活”[3]。生態旅游協會對社區旅游則作了如下定義：“本地社區介入并從中獲利的旅游”[4]。這一定義將本地人的介入和旅游對他們的影響放到核心位置，而沒有僅僅把他們當作對旅游業經濟成分的一種補充，或者在事后才來考慮他們。總之，旅游業不應忘記旅游目的地的社區本質[5]。

關于社區參與的重要性，有學者認為公眾參與作為一項政治行動已經修正了影響社會變遷、環境保護的現存制度和規劃程序[6]。在本文中，筆者將采用主位的視角，以人類學田野調查作為基礎，探討社區居民自主參與旅游面臨的主體邊緣化過程。

2 案例地概況

藤海漁村是一個以疍民為主體的村落，位于海南省三亞市海棠灣東南方向，東、南、北方向三面環海，一面鄰近江林村委會。藤海漁村原名為海棠頭，又稱后海。根據筆者對村民關于歷史記憶的口述記錄，大概梳理藤海漁村發展概況如下：18世紀末，廣東順德疍民隨捕撈漁船從昌江一路南下至海棠頭。1911年，當地漁霸梁安發用600塊銀元買下了藤海村的土地，并在上面修了建筑，陸續有幾戶漁民也住在了岸上 。

1950年海南省解放后隸屬于廣東省，1952年海南土改，藤橋成立區公所，把后海（海棠頭）更名為藤海，梁安發被執行死刑，土地充公，歸至江林村。1953年漁改，讓疍家人上岸，但是疍家人沒有土地，大多在椰林下面修建簡易的茅草房。1956年市政府將藤海漁村劃給魚雷公社管理，1957年第二輪漁改，原崖縣成立南海漁業管理區公所（也就是原魚雷公社改名之后的稱呼，主要管轄三亞以海洋捕撈為主要生計的地區），正式把藤海列入其管理范疇。1960年代，當時的村委會花了36萬又向江林村買下了這片地（其中36萬據說是在這土地上疍家人種植的椰林十年的收入上交政府的錢用作買地）截至1964年，疍民基本全部上岸居住，共有200多戶人口。1975開始，由于亞龍灣海軍基地軍事建設的需要，原位于亞龍灣的疍民陸續遷至藤海漁村，他們的祖輩也來自廣東順德。

1984年12月30日，三亞地級市正式成立，掛牌辦公。成立三亞市后，藤海歸屬南海漁業辦事處管轄。2001年8月8日鄉鎮撤并后，把藤海列入海棠灣鎮屬地管理，全稱為“三亞市海棠灣鎮藤海社區居民委員會”。經歷了歷年行政管理單位的更替，截至目前，藤海漁村的轄區面積約260畝，轄3個自然村，647戶，總人口2780人，兩委班子成員9人，共有黨員59人。有1所藤海小學，1間衛生所，轄區內有蜈支洲島旅游景區。社區主要以海洋捕撈和海水網箱養殖為主要產業，捕撈漁船約280艘，漁排養殖戶110戶，同時發展住宿、海鮮餐飲及休閑漁業等第三產業（當前人口統計數據來源于藤海居委會）。

3 社區自主發展旅游歷程

筆者通過田野調查深度訪談的方式，梳理了社區自主發展旅游的歷程。早在2003年，疍民群體中已有人意識到濱海旅游資源的重要性。當年，33位村民入股投資50萬注冊了三亞藤海經濟發展有限公司，說服了當時的居委會主任作為法人代表，并且得到了市區上級主管領導的支持，政府還下發了正式的批文。筆者的田野報道人給筆者展示了這份批文。批文明確表示在居委會的領導下以土地和資金入股的方式，與三亞蜈支洲島度假中心進行旅游項目合作，共同開發蜈支洲島及藤海居委會的旅游項目。但最終幾經周折，蜈支洲島繞開了藤海社區直接買斷了海島（擁有七十年的使用權）以及周邊的海域。至此，社區與投資商合作開發景區成為泡影。蜈支洲島當時選擇在3號碼頭作為景區碼頭，但那兩年景區一直處于虧損的狀態。于是，2005年以10萬元每年的價格與藤海社區簽訂了碼頭租用協定，將碼頭遷至后海碼頭，隨后，蜈支洲島景區開始進入快速發展時期。

2008年海棠灣開始征地修建301醫院，一些投資商看準了這里的商機，開始投資與村民合作修建樓房。于是村里開始了拆瓦房建樓房的過程。投資商修建的房屋都在三層到五層之間，分給村民一層到兩層，再補償十萬元給村民。那個時候很多自己沒錢蓋房子的村民都比較樂意接受這個條件。而自己經濟條件比較好的村民則選擇了自己蓋樓房。同年，隨著國際旅游島的推進，藤海漁村的皇后灣迎來了第一批客棧經營者。這一年共有8家客棧開張。由于皇后灣沖浪環境好，越來越多的沖浪愛好者慕名而來，而且隨著沙灘客棧數量和名氣的提升，也吸引了眾多休閑度假的游客。與此同時，隨著蜈支洲島的旅游吸引力越來越增強，觀光游的游客數量迅速增長。游客數量的迅速增長催生了越來越多的客棧。疍民也從早期的只提供房屋出租開始有意識的參與到客棧經營中。不過由于他們缺乏客棧的經營知識與經驗，大多數還是選擇利用自家的房屋在冬季租給游客，而且他們并不喜歡日租，通常都采用月租、季租的方式。

餐飲業是疍民比較熱衷于投入的一個行業。他們從早期的疍家魚排經營到現在的海鮮餐館經營，都選取了自己熟悉的海鮮烹飪方式，也得到了眾多游客的歡迎。伴隨著旅游的進一步發展，年輕的疍民也開始以客棧經營的方式參與進來。當然，疍民對于旅游的參與并不止于客棧和餐館，他們仍然希望獲得更加深度的參與。2010年，筆者的田野報道人等一批疍民共同出資15萬將三亞藤海經濟發展有限公司激活。此時，伴隨著蜈支洲島旅游開發的成功和海邊沖浪休閑的帶動，外地游客越來越多。他們本希望由居委會再次出面以村里自己經營公司的名義發展第三產業，但是遭到頗為保守的居委會主任的拒絕。于是，一些村民以自己個人的名義開始在位于鐵爐港碼頭的沙灘上做旅游，給游客提供沙灘玩耍以及出海游玩。然而，幾年后三亞市就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整頓旅游市場的行動，他們在沙灘上搭建起來的旅游設施以違法的名義被拆除。這些疍民只能回到自己的老本行漁業捕撈和養殖中去了。至此，社區自主發展旅游企業經營模式的探索宣告失敗。

4 主體邊緣化的因素分析

通過梳理藤海社區自主探索旅游的發展，筆者認為最終導致其主體邊緣化是由內外兩類因素共同造成的。

內因主要是社區居民普遍文化程度偏低，學歷基本以小學水平為主。因其生計方式是以打漁為主，導致陸地上房子少，且沒有經營旅游的概念。即便在陸地上修建房子也大多數跟外地老板合資，在自己的宅基地上別人出資修建，導致在資本的爭奪中處于弱勢地位。此外，藤海社區內部并不團結，村里50～60歲的人分兩派，擁有權力的一派趨于保守，不具有開拓精神，而那些嘗試自主經營的一派也因為不擁有決策權導致未能按照意愿進行發展。同時，擁有創新意識的年輕人暫時還未能在村里的事務中發揮主要作用。

外因則主要是處在三亞旅游發展的大環境中，旅游發展成為政府的主導思想，而旅游這個事務是漁民不熟悉的領域，自主經營探索失敗之后，其余的人只能用出租自己房屋的方式參與旅游的發展。這使得外地人大量涌入，他們跟本地人之間并無太多交集，而且這些經營者更加熟悉旅游經濟的運作邏輯，逐漸掌握旅游發展的主動權。同時，區政府在發展旅游的過程中是一種自上而下的理念，意圖把控社區發展的走向，這意味著資本與權力的結合，作為最末端的社區居民更加失去了對本社區的決策權。

5 結語

雖說近年來，海南省從上至下對于海洋旅游、海洋文化的關注呈現持續上升態勢，但對于海洋文化如何與旅游發展有機結合卻缺乏深入探討。通常來講，社區是由大量分散獨立的居民個體所組成，并不是與開發商一樣清晰的利益決策主體。藤海社區也同樣如此，在社區參與旅游的過程中出現了忽視公共空間建設、參與旅游與不參與旅游之間的貧富差距拉大、社區凝聚力減弱等現象。

藤海社區的發展可以說是海南島眾多村落的一個縮影，在發展主義觀念支配下的海南島旅游開發對于在地居民缺乏足夠的尊重，社區參與僅停留在初級的利益分配階段。要知道，旅游的吸引力最重要的便在于文化的差異性。社區發展的出路是借鑒社區營造的途徑，將社區參與放在旅游規劃發展之初，重塑社區居民這一主體，通過外來政策、文化等方面的支撐，從社區內部尋找內發式的力量。

參考文獻

[1] 張驍鳴.西方社區旅游概念：誤讀與反思[J].旅游科學，2007（1）.

[2] Stone，L.Cultural Cross-roads of Community Participation in Development： A Case from Nepal[J]. Human Organisation，1989，48（3）.

[3] Murphy，P.E.Tourism Management in Host Communities[J]. Canadian Geographer，1980（24）.

[4] Mann，M.The Community Tourism Guide：Exciting Holidays for Responsible Travelers[M].London：Earthscan Publications Ltd，2000.

[5] Blank，U.The Community Tourism Industry Imperative：Its Necessity，Opportunities，and Potential[M]. State College：Venture Publishing，1989.

[6] Murphy P.Tourism：A Community Approach[M]. NewYork：Methuen.

①基金項目：海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青年課題“旅游發展中的社區空間再生產—三亞市藤海社區的實證研究”（HN-SK

作者簡介：賀樂（1988-），女，講師，主要從事旅游人類學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