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換車牌埋禍根：一場車禍引發貪念毀了兩個家

幽夢

京津兩地實施外地車限行政策后，擁有異地車牌的車主大多感到了不便。于是，有人想出了以假結婚方式互換機動車的辦法，并在網上發布信息尋找換車對象。兩位已婚男性，一位是在北京生活的天津牌車主，一位是在天津生活的北京牌車主，雙方將車輛變更到妻子名下后，各自離婚再互相換妻子結婚，然后將車輛再變更到兩位男性名下。完成換車后，再各自離婚并與原來的妻子復婚。“結婚再離婚”，成為京津兩地車主的換牌“利器”。然而，一個天津富商以假離婚方式換取異地車牌后，剛辦完過戶手續就遭遇車禍，那個與他“換車”的男子面對他的巨額身家竟起了貪念……

兩男子為換車牌先“換婚”

2017年7月22日，天津某食品有限公司老總康永碩領著一個名叫沈一凡的女子走進天津市某婚姻登記處。辦完婚姻登記手續后，兩人走出婚姻登記處，一個名叫張金海的青年男子趕緊上前詢問道：“事情都辦妥了吧？”三人寒暄了幾句后，沈一凡卻跟張金海手挽手走了。

其實，康永碩只是跟沈一凡假結婚，張金海才是她的丈夫。時年45歲的康永碩是天津靜海人，父母早年在天津經營鹵貨生意。1998年，康永碩跟山東女子易麗娜結婚。婚后，康永碩接手了父親的鹵貨生意。后來，頭腦靈活的他利用父親打下的經濟基礎，成立了康氏食品有限公司，在天津開了多家連鎖店，生意非常紅火。

2015年，為開拓更大的市場，康永碩相繼在北京開了5家連鎖店。見生意紅火，康永碩打算多開幾家連鎖店。由于康永碩的轎車是天津牌照，使用起來很不方便，每次去北京考察市場、尋找門面都得辦進京證，他想換個北京牌照，無奈他沒有資格申請。

2016年3月的一天，康永碩跟一個朋友聊起此事，朋友給他支招，說天津限車牌號后，很多擁有北京車牌的天津車主也在找有天津車牌的北京車主換牌，你不妨到網上去看看。康永碩趕緊在網上查找。

在一個汽車論壇上康永碩看到，由于地理上接近的緣故，在機動車方面，京津兩地持有對方地區車牌的車主大有人在。自從2014年3月1日之后，北京牌照的車在天津行駛就要被限行，這讓一些開北京牌照車的天津車主不得不忍痛割愛。在同樣限牌限行的北京，不少開天津牌照車的北京車主則希望借此機會更換到北京牌照，于是催生出了“京津換牌族”。換車牌的方式有三種：互換車輛，相互背戶，或是通過假離婚再和對方假結婚的方式實現車輛歸屬權的過戶，以此規避政策限制。

接著，康永碩用自己的QQ加了幾個京津換牌群，將他那輛奔馳S320的車齡、車況簡單作了介紹。很快，康永碩跟一個京牌寶馬7系車主聯系上，雙方約定：互換之后如果發生事故，責任自負，而不應由原車主負責。

誰知，互換車輛沒多久，寶馬車主就不幸遭遇車禍，將一個騎電動車的人撞死了。過后，死者家屬要求給100萬元賠償金。由于寶馬車主拿不出這么多賠償金，死者家屬便找原車主康永碩索賠。由于私換汽車簽的協議不受法律保護，一旦出現交通事故等問題，車主不但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還將被保險公司拒絕賠付。因此，康永碩只好自認倒霉，跟寶馬車主達成協議：一人拿出50萬元賠償死者家屬。

考慮到互換車輛風險太大，康永碩決定通過假離婚再和對方假結婚的方式，實現車輛歸屬權的過戶，以規避政策限制。半個月后，他終于找到了一個愿意通過假結婚的方式換車牌的車主，就是張金海、沈一凡夫婦。

換車牌泄露隱私埋禍根

張金海是土生土長的天津人，父親在河西區一家藥業公司上班，母親在一家私企當會計。走出校門后，他和幾個同學一起選擇去北京打拼。2010年秋，張金海應聘到北京一家廣告傳媒公司做業務員。2012年初，有個“富二代”同學劉浩宇邀張金海合伙創業。張金海覺得廣告傳媒有發展前景，而且是他熟悉的領域，因此兩人一拍即合，在北京昌平開了一家廣告傳媒公司。由于張金海經常出去跑業務，急需一輛好車撐門面，父母就傾盡全力給他買了一輛奧迪A6轎車。張金海的運氣不錯，搖號上牌時一搖即中。

2016年10月，經朋友介紹，張金海跟在外企上班的沈一凡戀愛了。沈一凡也是天津人，父母都是大學老師。兩人戀愛后，聽說張金海還沒買房，沈一凡的父母明確表示必須買房才同意兩人的婚事。雖說這些年張金海開公司賺了些錢，但北京的房價實在太高，他的父母身體又不好，這些年看病吃藥花了不少錢，也幫不上他的忙。

想到在北京買房壓力太大，自己又是大齡剩女，且雙方老人都住在天津，沈一凡便鼓動張金海和她一起回天津發展。張金海也贊同沈一凡的建議。之后，張金海將公司股權賣給劉浩宇，和沈一凡一起回到天津，在河東區重新開了一家廣告傳媒公司。在沈一凡的堅持下，張金海貸款買了一套150平方米的洋房。2017年5月，張金海和沈一凡喜結連理。

當初回天津，張金海把自己那輛奧迪A6轎車也開了回來，可是天津市于2015年底限牌，并對外地車輛在主城區實施限行，他感到出行非常不便。他去車管所詢問如何才能換到天津車牌，車管所的工作人員告訴他，天津車牌也要搖號，但北京車牌緊俏得很，建議他可以上網找找，換個天津的車！

張金海上網一查，一下子就搜出了20多個京津換牌群！他趕緊加了幾個群。當晚，張金海尋找換車目標時，在其中一個群里看到康永碩剛剛發布的一則信息，他當即加了康永碩的QQ聊了起來。

在網上談妥換牌事宜后，考慮到假離婚換車牌畢竟是大事，康永碩和張金海約定見面把細節詳談一下。于是約定兩天后，兩對夫妻在天津見面詳談。

2017年6月18日，兩對夫妻在天津見面。康永碩還仔細了解了張金海的相關情況，得知他在北京經營廣告公司多年，又在天津買了洋房，對他的情況還算滿意。張金海也同樣了解了康永碩的家庭情況：康永碩父母去世多年，他唯一的兒子正在美國留學。康永碩在天津和北京經營鹵貨生意，在北京和天津有3套房子。考慮到結婚登記可不是鬧著玩的，易麗娜還仔細問了一下張金海夫妻倆的感情。得知張金海和沈一凡相戀多年，感情深厚，且沈一凡又有兩個多月的身孕，易麗娜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雙方還是擬訂了一個簡單的合同，合同內容大致是：康永碩與張金海雙方同意換車，先把車更名至配偶名下，再各自離婚，與對方配偶結婚，再將轎車在婚內更名，然后離婚與原配復婚。因是換車需要，在履行法律上的結婚登記手續后，任何一方都不得以此為理由對另一方進行騷擾。沈一凡年輕漂亮，張金海同樣對康永碩有戒心。因此，他決定以后每次辦手續，都陪在妻子身邊。

其間，康永碩特意打電話跟遠在美國留學的兒子康遠鵬說明情況，叫他回國辦理財產過戶手續。于是，康遠鵬向學校請了假，回到天津家中。接著，康永碩將夫妻倆名下的3套房子、店鋪和存款等全都過戶到兒子名下。

一場車禍引發惡念

2017年7月16日，張金海將奧迪轎車過戶到沈一凡名下后，與沈一凡辦理了離婚手續。康永碩也把奔馳轎車過戶到易麗娜名下，然后兩人也辦了離婚手續。

7月22日上午，按照雙方約定，康永碩跟沈一凡在天津辦理了結婚登記手續。下午，張金海和易麗娜在同一個婚姻登記處辦理了結婚登記手續。之后，雙方又辦理了離婚財產分割，車輛的歸屬權按照離婚協議進行轉移過戶。8月10日，張金海按照約定跟易麗娜辦理了奔馳車的過戶手續。接著，康永碩跟沈一凡約定3天后去北京車管所辦理奧迪車的婚內過戶手續。

誰知第二天晚上，沈一凡接到康永碩打來的電話，說他的妻子下午3點多突發心臟病去世了。這個消息很突然，康永碩很悲傷，他要安排妻子的后事，不能如期去北京辦理奧迪車的婚內過戶手續了。

3天后，康永碩處理完妻子的后事，打電話約沈一凡于8月17日去北京辦理奧迪車的婚內過戶手續。8月17日一大早，張金海開著奧迪轎車，帶著沈一凡來到北京。由于路上堵車，直到下午1點多，張金海和沈一凡才抵達車管所。3個小時后，沈一凡順利將自己的奧迪車過戶到康永碩名下。辦完手續，張金海將奧迪車交給康永碩。康永碩提出，由于前陣子他操辦妻子的后事勞累過度，患了感冒，并服了感冒藥，不宜開車。而他又要趕回天津處理一些公司業務上的事，反正張金海他們也要回天津，不如由張金海開車一起回天津。有免費的順風車開，張金海當然求之不得。因沈一凡來之前跟前同事約好在北京玩兩天，她便沒跟著回去。

隨后，張金海開著奧迪車載著康永碩出了城，并上了京津塘高速公路。路上，為了打發無聊時光，張金海一邊開車一邊跟康永碩閑聊。自打康永碩坐進奧迪車里，張金海就聞到車內飄著一股很奇怪的香味兒。張金海問康永碩：“康總，你用的是什么香水啊？味道真好聞。”康永碩笑著告訴張金海，說香味是他手上戴的手串散發出來的。張金海隨口問道：“那您這手串得千把塊吧？”康永碩笑道：“我這手串千把塊可買不了，這可是名貴的奇楠沉香，1克就上萬元，我手上這個沉香手串買的時候花了40多萬元！”張金海聽得直咂舌，自嘲道：“康總，不好意思啊，是我眼拙，也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一個小時后，奧迪車經過廊坊地界時，因為路燈昏暗，前面突然有個行人橫穿馬路，張金海為了避讓竟然越過了路中央的隔離帶，與對面一輛貨車相撞。張金海的奧迪車被撞得轉了一圈，最后側翻在路邊。張金海短暫昏迷后醒來發現，自己額頭上都是血，而康永碩已經被甩出車外。他顧不得疼痛，立即跑上前查看，卻發現康永碩已經奄奄一息。康永碩嘴里呻吟著：“救我，救救我……”張金海本想掏手機撥打120，可一瞬間，他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個邪惡的念頭：康永碩身家不菲，他的原配妻子和其父母均過世了，他唯一的兒子又在國外，如果康永碩死了，就無人知道他們換車牌的事情了，那么沈一凡就是康永碩遺產的合法繼承人，到時就能跟康永碩的兒子一起繼承他的遺產。想到這里，他趁肇事貨車的司機尚在昏迷之中，用手掐住了康永碩的脖子……然后，他撥打了報警電話。十幾分鐘后，交警趕到現場。由于康永碩被甩出車外，身上沾滿了泥土，交警在現場未發現他身上有異常。

第二天上午，法醫對康永碩進行了尸檢，發現康永碩全身多處骨折，腦部出血，受傷嚴重，但他脖頸處有兩道不太明顯的掐痕。法醫進一步檢查發現，康永碩肺部布滿了出血點。根據科學數據比對，雖然康永碩很可能已經腦死亡，但他的死亡原因卻是外力作用下導致的窒息！隨后，警方對張金海展開調查。經過多次審問，張金海不得不交代了殺害康永碩的犯罪事實。目前，此案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針對本案，筆者咨詢了北京隆安律師事務所的李維強律師。李律師表示，近年來，因各種原因假離婚的事屢見不鮮。假離婚的雙方當事人一旦領取離婚證，他們的婚姻即告解除，雙方不再是合法的夫妻關系，不再有夫妻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雙方均取得再婚的權利。因為婚姻的登記行為具有公示效力，無論其離婚登記是否屬于自愿或是否具有離婚的真實意愿，其離婚行為都屬有效。但是，對于借離婚而達到的非法目的，屬于民法規定的“以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屬于無效民事行為。因此，本案中的兩位主人公通過“換婚”達到“換車牌”的目的，是不受法律保護的。

京津兩地限牌在某種程度上給北京、天津兩地的車主帶來了不便，從而催生了“換牌一族”。但說到底，這不是一個非解決不可的問題。本案中的兩位主人公為此去鉆法律空子，不惜用假離婚再假結婚的方式去換車牌，這種行為無比荒唐。如此輕踐婚姻，藐視法律，以至于招來慘禍，釀成悲劇也就在所難免了。

〔編輯：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