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崧
想過沒有,為什么硅谷——一個號稱全球創新引擎的地方,會出現在硅谷?
假設有個世界級的專業規劃團隊要為美國打造一個引領世界的創新引擎,順理成章的選擇應該是紐約附近的新英格蘭地區,對吧?創新需要大量的資金,華爾街就在邊上;創新需要工業體系做支撐,美國東北地區就是強大的基地;創新需要最好的大學提供人才,哈佛和麻省理工夠不夠?很多人有個錯得離譜的觀念,認為哈佛這種偏文科的大學無助于創新,麻省理工的天才們才有用。事實上,互聯網時代最成功的企業之——Facebook,便由哈佛畢業的馬克·扎克伯格創辦。后來,扎克伯格還是帶著自己的金礦跨越整個美國,跑去了硅谷。
硅谷并非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地名,而是指舊金山灣區南部的一片鄉村。如果是人為規劃,很難想象誰有如此超人的預見能力,能指著那一大片鄉村說,這里能成為全世界的科技中心,頂級牛人會成群結隊地搬來這里住下。可這一切偏偏就發生了。為什么?
我在Facebook園區里逛時,看到的是一個繁忙的小鎮,帶著各種鮮艷的色彩,對一個工作場所而言,顯得有點過于活潑了。Facebook和谷歌都屬于全能型工作社區,里面恨不得什么都有,而且姿態慷慨,幾乎全免費。整個園區里人來人往,都不像是在上班。
我一下就明白這里跟紐約、新澤西、波士頓或芝加哥的差別了。在華爾街那些穿著三千美元西裝的銀行家身上是看不到這種活力的。那些“西裝分子”如果出現在這里,古怪得就像我穿一身大清七品官袍走在王府井或者淮海路。
硅谷的誕生自然和斯坦福大學有很大關系,但不是因為斯坦福厲害,而是因為在鄉下的斯坦福也不照規矩來。尤其是在20世紀50年代,一個叫弗雷德·特曼的工程學院院長,為了籌集辦學資金,鼓勵師生創業,把學校的實驗室開放給大家不說,還出租校舍,事實上形成了硅谷早期的第一個創業園區,也奠定了硅谷松散、極客范的社區氛圍。
別小看這充滿活力的環境的力量。人是社會動物,也是環境動物。同樣的我們,在宗教場所會變得端莊肅穆,在街邊吃小龍蝦和手把肉時會變得有趣而隨和,沒有人要求,沒有人命令,就那么自然而然發生了。硅谷的秘密,就在這里面。
硅谷不僅有古怪的程序員和斯坦福學生,還有無數硬件工程師、產品經理、投行分析師、穿T恤的律師以及他們的家人。酒吧里的竊竊私語,后院燒烤時三三兩兩的隨意聊天,派對上喝多了以后的胡話,鄉村俱樂部里的寒暄,都是新鮮創意誕生的地方。
信息環境是社區的關鍵。這個道理被很多人忽略了。從谷歌和Facebook的園區設計,到整個硅谷的環境,都在支持信息流動。你在密西西比州想到的一個好主意,可能很快就沉沒了,但在山景城(硅谷的一部分)則可能創造出一家上市公司。
我們一直以來非常強調個人,相信一個人的夢想、一個人的決心、一個人的意志能夠成就偉大事業。提到群體力量,首先想到的也是一群組織起來、步調一致的人。硅谷給人看到的是另一種形態,松散的隨機的人,共同創造出一個散漫社區,信息像化學分子一樣在池塘里隨機游蕩,沒有上帝,沒有領袖,沒有人為的設計,卻改變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