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砣的故事

王耀奇

母親去世后在整理母親的遺物時，我發現了一個伴隨母親大半輩子的用于搓麻繩的鐵砣。睹物思人，我仿佛叉看見母親盤腿坐在床上拿著鐵砣，將黃麻繞在鐵砣上在腿上用力一搓，鐵砣飛速轉起來后，然后右手高高舉起麻絲。幾經旋轉銜接麻絲逐漸擰成了麻繩。在母親長年反復搓磨下鐵砣一點銹跡也沒有，而且烏黑發亮像是剛用過一般。

小時候我家孩子多，母親又沒有工作，僅靠父親微薄的工資度日，日子過得十分拮據。一身衣服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然后是三四五六地往下傳著穿，等到最小那位冉穿時，已經處處是補釘了。雖然我們經常穿帶補丁的衣服，但腳下的鞋卻非常舒坦，非常出彩。這些鞋一分錢都沒花，全是母親親手制做的。

母親年輕時就是制鞋的高手。當年處在解放戰爭時期，母親是村婦救會主任，經常組織婦女們為解放軍趕制布底鞋。解放后母親依然沒有放下制做布底鞋的手藝，經常給自己和家人制做布底鞋。母親搓麻繩用的麻絲是老家產的，母親做麻繩前，先將大宗的麻絲攤開，然后將嘴里含的水均勻地噴在麻絲上。待麻絲濕潤后，再將麻絲纏繞在鐵砣上，之后將鐵砣搓轉，鐵砣在旋轉中將若干根麻絲擰成了麻繩。母親做鞋用的布料是家人或別人穿剩的舊衣服撕成的布塊，再用面熬成糨糊，一層一層地將布塊粘合起來晾干成“袼褙”，依照我們的腳形做鞋底，幾層“袼褙”摞在一起后，母親再一針針地將幾層“袼褙”縫合在一起，也有人稱這是納鞋底。

納鞋底可得費把子力氣，幾層布袼褙摞一起，一般的針是扎不透的，母親先使勁用錐子扎一個孔，再將針線穿引過去。一針一線地密度非常大，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干層底。做一雙鞋可真不易，母親不知得用多少時間，花多大的力氣。夜深入靜時，我常看見母親在納鞋底或趕制布底鞋。母親做的布底鞋有燈芯絨面的，有粗紋布料，有小花布面料的，有圓口的，有松緊口的，有系帶的等，品種多樣做工精美，穿著舒適。走起路來跟腳給力，人也顯得外的精神。穿了一段時間后，我發現鞋底會磨掉一層，干層底會變成花層底，母親用的布料顏色不一，磨斷層后備種顏色的布料都呈現出來，就像是天然的花紋，煞是好看。可惜我當時太淘氣，穿著母親做的鞋也不知愛惜，不是常踢石頭等硬物就是走路不愛抬腳，以至母親辛辛苦苦做來的鞋穿在我腳上用不了多久，鞋前就磨出個口子，鞋后跟就磨下一大塊。母親見狀先是一勁的埋怨，后是趕緊將鞋上的破洞補上。母親的這門制鞋手藝拿到現在肯定更受歡迎，純手功的干層底布鞋，不僅少有，而且價格也不菲。可惜我家沒人繼承母親這門制鞋的手藝，留下的只有母親制鞋用的鐵砣。睹物思人，每當我看見這個鐵砣時就會想起母親忙碌的搓砣、制鞋的情景，一股感恩之情也會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