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眼

江九勝

收拾雜物，總會翻出一些舊時光。前幾天整理柜子，冷不丁發現了幾個多年前的茶杯，那是母親去世后留下的，隱約地感覺到茶水的溫度還在。茶杯是再普通不過的燒瓷，達不到收藏的級別，但為了以后有個念想，我沒舍得扔就收留了它們。其中的一個杯子碰掉了一塊瓷，破瓷處早就被茶銹沁的發黑了，這個傷口像是故意留下的一個印痕，在此時像一根針刺，再一次戳到了我內心深處的痛。

那是十幾年前，一個夏天的周末，我習慣性地回老家看望母親。進門后，一眼看到老母親獨自端坐在老屋的正間，旁邊的小圓桌上擺著茶具，茶水已經泡好，仿佛它們和母親一樣，習慣性的在等著我。幾句寒暄過后，我順手從茶盤中取出一個茶杯，端起茶壺先給母親添了些水，然后就要往我取的杯子里倒茶，母親看了一眼杯子，連忙阻止了我。我一個小愣，母親說，那個杯子碰了塊瓷去，別不小心割破嘴。那一刻，我端起的茶壺靜止在半空，一種難以言表的熱流在體內涌動，眼淚也撒了歡的在眼眶里轉。

其實，激動的不僅僅是因為母親的這句關愛話，里面更夾雜著我的欣喜。那個階段，正是母親的白內障手術后恢復期，能夠清晰地看到一個茶杯上的破瓷處，證明視力恢復得不錯！手術前，母親的白內障非常嚴重，在近乎黑暗中度過了將近半年，由于還患有嚴重的糖尿病，怕手術愈合不好留下遺憾，全家姐弟九人多數不同意手術。年近八十的老母親操勞了一生，善良、勤勞的她，也是左鄰右舍尊敬的老人，我無法接受在她的遲暮之年，本該享受越來越美好的生活，卻要在黑暗中了卻余生。在多次和姐弟們溝通之后，終于說服了不同意手術的姐姐，聯系醫院做了白內障切除手術。手術很成功，經過一些日子的恢復，母親的視力恢復得很快，姐弟們都為母親的重見光明而高興！母親的眼睛明亮了，堵在兒女們心上的石頭也就隨之云消霧散。

事情雖然過去了十多年，母親也去世了八年，睹物思人，這一個小小的茶杯所承載的濃濃母愛，以及做兒子的對母親的思念之情，定會像歷史的包漿一樣越積越厚。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學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