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山
在農村一年四季中,最忙、最累、最緊張的時候,當數“過麥”了。俗話說:“三秋不如一麥忙”,時間緊、任務重,麥子一熟,全村的男女老少就熱火朝天的忙起來,爭分奪秒搶收搶種,田野里到處都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改革開放前,每年一到“過麥”的時候,生產隊長就提前安排隊里的保管員,到集市上去把割麥所需的草腰子買來,同時,為麥收準備場院,檢修馬車、牛車繩索等運輸工具。俗話說:“麥熟一晌”,火辣辣的西南風刮著,早晨去看麥田里的麥子還很青,過一個中午,到下午再去看時,小麥已經熟透了,第二天就要開鐮“過麥”了,要不及時收割,麥子一焦頭麥穗就會斷落到地上,造成減產。
這時,聽到隊里的鐘聲響,社員們都聚到村頭的老槐樹下,生產隊長一聲令下,男女勞力齊上陣,爭分奪秒戰“三夏”就開始了,各個環節分工明確,割的割,運的運,曬的曬,各負其責。全隊的男女勞力每人手拿一把磨得瓦亮的鐮刀,在一塊麥田的地頭上一字排開,三人一組,中間一人腰上系著一捆草腰子,在頭里割并負責放腰子,兩邊兩人邊割小麥邊把小麥捆成麥個子。這在當時,成了一道亮麗的田野豐收圖。
隨后,趕車的車把式就把馬車趕到麥地里開始裝車,一個人在車上踩車,車把式與另一人在車兩邊,用木頭杈杈著麥個子往車上仍。踩車可是個技術活,把麥個子在車上要垛好、踩好,再用繩子把周圍攏起來,最后再把繩子從右到左或從左到右從上面把圍繩挑一下。這樣散不了車,能安全的把麥子拉到麥場里,如果踩不好,車到半路上就偏車了,就得把麥子從車上卸完,重新另裝,人是又累的慌又熱的慌。那個時候,在通往田間的鄉村路上,偏車的情況是時常發生,把人累的苦咧咧的。
把麥子拉到麥場里,幾十個年齡大點的婦女勞力,就急忙上去卸車、拆腰子、翻場、曬麥子。曬麥子要翻上好多遍才能曬干,越是正午太陽最毒的時候,越要勤翻,等把麥子曬干了,就可以打場了。那時,打場都是用牲口,有的用牛,有的用馬拉著碌碡軋場。隨著一圈一圈地轉動,麥秸也變得越來越薄。再翻場,翻了再用碌碡軋場,這樣折騰上好幾遍,看麥穗上沒有麥粒了,打場也就結束了。隨后,就是堆場、揚場了。揚場是一個人兩手拿簸箕,一個人用木锨往簿箕里裝麥粒,揚一下裝一下,兩人要配合默契。在這時,隊里的扶樓匠早就開始根據天氣,準備播種大豆了等作物了。揚場的借著風把麥糠揚出,就光剩下麥粒了,等著人們來裝口袋入倉了。這樣大家忙來忙去,也就剛剛解決溫飽問題。
到了八十年代初,實行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后,家家戶戶按人口分到了責任田,從此,除去向國家交的公糧外,家家戶戶有了余糧,一個大戶就比原來一個生產隊打的糧食還多,老百姓的小日子是越過越紅火。
寫到這里,我不得不提我那受累的妻。我由于愛好涂抹,時常把農村發生的一些新奇事,寫成新聞稿送到博興縣廣播電臺(當時這地方還沒有報紙、電視),那時,村村戶戶都有廣播匣,為此,我連年被縣委、縣府評為“優秀通訊員”稱號。也因此,把我調到了公社里工作。鄉鎮工作是千頭萬緒,中心工作又多,我的本職工作只能是在下班后,回到家里晚上寫。特別是秋麥兩季,不是到坡里去防火,就是去抗旱,一忙就忙到晚上十一二點。收割小麥的任務,一下子就全部落到了我妻子的肩上,那幾年,我一家四口種了七畝多小麥,兩個孩子又小,沒人照看,天不明就把孩子叫起來,到了地頭上再讓她倆睡(當時,大女兒七歲、小女兒兩歲),我們就去割麥子,到點我再去上班,她就自己在那里用鐮一把一把的割,妻子怕耽誤割麥子,她都是放上草腰子不捆,到了晚上我回來后,套上小毛驢地排車再去拉,俺倆裝上一車后,我往場院里拉,妻子就再去捆麥個子,就這樣我一回來,她已經又捆好夠拉一車的了。一個麥季七畝小麥,基本上都是我的妻子一人用鐮刀一把一把收割滴。每天都是在拉最后一車麥子的時候,一家四口高高興興地坐在拉麥子的車上回家了。其中,有一天清晨,睡在地頭上的女兒一摸臉說:“媽,下雨了,我和妹妹的臉上都有雨”。哎,這哪是下雨啊,分明是早晨的露水,把她們的臉上和身上都打濕了,哎,兩個孩子也跟著糟罪了。
還有一年,那是在南船道的麥田里割麥子,她剛割完這塊地也快中午了,人家播種玉米的也快播到這里了,為了墑情好、搶時(這時播種后不用再澆水就能出好苗),她怕人家隔過去,耽誤了播種,就急忙叫人幫忙,把麥子裝上車拉到了地頭上,。由于那天特別悶熱,又干、又累、又加上過麥吃不下飯,播種玉米的剛播到一半,她就被熱慌心了,大伙急忙把她送回了家。在那個時候過麥是真累人啊,煎直是要人命啊。把麥子拉到場院里曬干后,再用牲畜拉碌碡打場。然后,在場院里晾曬、揚凈、入倉。
到了八十年代后期,就有了“小推子”收割機,人們就不用自己動手用鐮刀割麥子。各家各戶雇用小型收割機,把小麥一排排的推倒,人們再去用稻草搓成的草腰子,把放到地里的麥子捆起來,運到麥場里,準備脫粒。這樣就輕快多了,也不是多么累了。這時,誰家早收割完麥子,就及早在場院里安裝調試柴油機和脫粒機,并在脫粒機旁樹上一根高桿子,上面掛上一只瓦數大的電燈泡。
晚飯后,一家一戶的人就都來幫忙脫粒。有搬“麥個子”的、有解草要子的、有在脫粒機前倒麥粒的、有鋤麥穰的,最有技術的要數往脫粒機里送麥子的人,用力小了麥子進不去,用大了勁就有可能把手和胳膊都帶進去,十分危險,必須均勻地往里送。燈光下,塵土飛揚,人們各司其職,環環相扣,緊張而有序地忙碌著。一場打完,個個都是灰塵滿面,只露出眼睛和雪白牙齒。
第二天,在麥場里曬麥粒的同時,順便把麥穰垛成麥穰垛,有的垛成圓的,也有的垛成長方型的,怕刮風下雨淋濕了,大都在上面泥上一層厚厚的泥。麥子在麥場里曬干后,揚凈入倉。
到了2000年左右,有了大型聯合收割機,收麥、脫粒一氣呵成,也不用打場了。“過麥”變得簡單、輕松多了,在大公路上曬糧倒成了“過麥”最重的活了。“過麥”再也不用大熱天人工用鐮去割麥之苦了。近一個月的麥收時節,就在人們忙得死去活來中漸漸遠去。
現在種地,從耕、種、澆灌到收割、脫粒已經全部實現了農業機械化。把一大批勞動力從重體力勞動中解放出來,并使他們過上了吃不愁穿不愁,輕松愉快的幸福生活。改革開放40年,使農村農業發生了翻天履地的變化。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