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中日月閑

邢燕來

桓仁這個邊城小鎮雖然偏遠，卻不乏山水勝跡，自詡訪遍四隅佳境的我，不經意間被一處深藏壑中的畫景所陶醉。

在這個綠色依然是自然畫板主色調的時令，吹著愜意的涼風，應邀與幾位友人驅車雅河鄉灣灣川村。主人姓蘇，在此地開了一家農家樂——灣灣川度假村。

度假村坐落在望天洞漂流終點拐彎處，鐵路高架橋下兩根橋柱重復著同樣的內容，意在加深人們的印象。度假村是由舊校舍和新建軒亭組合改造而成，少了鮮明的特色，而院中的蔬菜、花草以及桃李等果樹多少填補了一些缺憾。主人熱情地領我們四處參觀，介紹開發的理念和未來規劃。說話問，我們被眼前的一灣溪水吸引——它綠得那么純凈，由淺及深，仿佛是一大塊翡翠，偏偏背景又是層層相疊綠的化不開的雜樹，襯著云天碧澈，縱然是最高明的畫師也描繪不出它的靜美。這一切，拜賜主人的生態意識和才智，他攔了一道小壩，造就了這道景觀，因而也從來此游覽的書法家手里接下“金溪灣”的盛譽。灣中的小亭子還沒有命名，更缺少一副點睛的楹聯，這也是主人邀請我們的目的之一。

繞過金溪灣，主人建議我們到山溪深處的峽谷一游。從他的介紹中得知，這里名叫大夾砬子溝，溝里曾是建州女真雅爾古部的一處寨址，現在遺留有十余處房址以及古戲臺、青云觀等遺跡，據說還有一處當年抗聯的哨所。由于溝深難行，里面依然保持著較為原始的風貌，景色極為壯美。聽到這些，勾起了我們探幽訪古的興致，加之離開筵時間尚長，我們謝卻主人的指引，滿懷好奇向溝中進發。

轉過一個彎道，狹窄的山路中竟然一片開闊。果如主人所言，不被世人攪擾的大夾砬子溝野性地生長著、繁衍著自己的領地，溪水伴隨著山路左右，河谷兩岸幾乎被雜樹和野草占領，我們不時停下來尋找前行的落腳點，更幾度被溪水攔路。不過這都難不倒我們，作為開路先鋒，我和云墨弟逢岔辟徑、遇水搭石，一路拍個不停，溪水、層巒、蘆草、山石，還有我們幾個探險家，反正不離開河道就不會迷路。

看慣了園林造景的我們，都被這里原始的景致所吸引，幾度停下腳步，深呼吸之余，或長嘯相招，或踞石倚樹，沒有瑣事煩擾，沒有案牘勞形，真正是“世上風云幻，溝中日月閑。心無塵俗累，靜逸似溪潭。”途經一處溪灣，雖深不足丈，卻碧而澄冽。逸飛兄來了靈感：此處可以稱作“靈溪潭”。文竹姐稱妙，說陋室銘有云：“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逸飛兄再發妙思：索性改溝作谷，這里叫“靈溪谷”豈不更佳！眾人稱善，遂自作主張為大夾砬子溝更名易姓，得意很久。

當道路越來越難行的時候，我們終于看見了一處人工水壩，它只是當年人們攔山造壩宏偉工程的一點殘跡，這從兩邊山上殘存的大量砌石就可以看出。松韻兄先行探到的信息打消了大家繼續前行的念頭：同主人說的一樣，遠處山谷并不是盡頭，也看不到那些古遺跡，它們據說位于一處叫“老平坨”的地方，需要從另一條路過去。看來，要想找到這些遺跡，我們還得再來一次。

回到山莊，大家迫不及待地讓主人明白：接受我們的新名字將對他的旅游餐飲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直到主人首肯，我們才坐到早已美食盈桌的軒亭里。品上主人分割開來的烤全羊，大家對其自詡“烤羊一絕”深以為然。桌上自然少不了獻計獻策、言宣言介，而主人均微笑頷首，來者不拒。

趁大家談興正佳之際，我再次來到金溪灣，站在潭邊，享受著這天地間的一片晴和，疲憊似乎一掃而光。都說江南景色奇秀，其實很大程度上緣于水色。因為有水便有靈氣，而人的心情也就隨之如水般柔情。這一方天地，從春到秋、從古到今，因水的滋潤而郁郁生發，因人的生息而擾擾變幻。古人為了生存，沒有今人的雅致和從容，因而留下這個平實的名字。這難道不是古人為我們留下的余地嗎？

同主人告別時，回望這個自然安寧而有靈性的地方，我想，主人最大的收獲是我們留下的一些文化理念和幾篇文字；而對于我們來說，最大的收獲卻是這方畫景取了個名字。雖然，它只是歷史長河中諸多名字里的一個而已，但這已足夠了。

再見靈溪谷，盼著再次入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