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丁堡藝術節消滅了城市的概念:沒有一個叫做愛丁堡的城市,只有一個叫愛丁堡藝術節的城鎮。你無處可逃。”
愛丁堡做過200多年蘇格蘭王國首都,現在是英國蘇格蘭首府,還是第一座“世界文學城市”(2004年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批準)。當地居民在申請書上驕傲地宣布,愛丁堡是一座“建立在書籍之上的城市”,并羅列了世界文學史上的著名人物:歐洲近代歷史小說創始人沃爾特司各特、著名詩人羅伯特彭斯、《金銀島》和《化身博士》的作者羅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福爾摩斯之父”柯南道爾、大詩人休麥克米爾德和諾曼麥凱格……這些人或在愛丁堡出生、成長,或在此創作,包括風靡全球的《哈利波特》系列作者JK羅琳。
愛丁堡以著名的王子街(Royal Mile)為界,街北是18世紀后陸續建起的新城,街南是保持著鮮明中世紀風貌的老城,保有諸多歷史建筑。每年的八月,這座位于福斯灣南岸的文藝福地,都會從寧靜清涼中蘇醒,以它上千年歷史的包容,接納著世界各地的藝術家。
今年的歐洲特別熱,倫敦都失了往年的涼爽,避暑之境的愛丁堡更是成了熱點。今年8月3日,愛丁堡藝術節(The Edinburgh International Festival )在一場聲光秀中拉開帷幕。來自世界各地的大量藝術愛好者匯聚在這里,今年的藝術家和游人又空前熱鬧,這下愛丁堡真成了世界矚目焦點。
以前常聽到F1比賽和國際網球比賽時,會受到一些當地人的抵制和反感——商業化帶來的嘈雜、擁堵干擾了普通的生活。但是愛丁堡藝術節不會有這個問題,八月的愛丁堡陽光明媚,涼爽卻和煦,沉靜的本地人也因為這個節日而活躍起來。
大街上、廣場上、拐角處,隨處都是互動的小舞臺,歡樂奇葩精彩的表演此起彼伏。王子街上熱鬧爆棚,到處都是人以及各種怪異的裝扮。每年這里都有蘇格蘭風格的軍樂和分列式表演,藝術節的內容每年都是全新的,只有軍樂團表演沒有大的變化,從1950年首演開始,每年23場,場場爆滿。蘇格蘭風笛聲悠遠回蕩,歷史里走出的滄桑和悲涼,反而給浮躁的商業社會帶來絲絲空靈。
藝術節期間,愛丁堡及周邊地區的觀光游客人數達到峰值,如果不提前預定酒店,幾乎都只能住郊區了。在不大的愛丁堡老城里,反正也分不出演員、音樂家、舞者、導演、街頭藝人以及觀光游客,每個人都盡情享受這個快樂的夏天。全民都伴隨著這個節日而熱情瘋狂起來,當地居民本來就酷愛威士忌,平常的季節里酒吧也從未清冷,藝術節期間,晚上的精彩演出不會間斷,政府批準酒吧可以合法延長營業時間。新開張的酒吧也特別多,全愛丁堡的人都因此而忙碌,所以夜間歡樂的“動物們”也絲毫不會被澆滅了興致。
藝術節官方網站從每年年初開始,就逐漸公布出詳細的藝術節演出和劇目的時間表,愛好者都是提前點擊官網來安排自己的行程和購票。藝術節期間的票價遠低于平時,一般都是10英鎊起,平均演出票價大約是二三十英鎊,此外還有很多在街頭和酒吧隔間等的免費表演。藝術節的國際范兒也日漸標準,節目安排涵蓋了音樂、舞蹈、歌劇、戲劇表演等諸多領域。
今年的愛丁堡藝術節從8月3日持續到8月27日,依然是在節目種類上包羅萬象,并且眾星云集:格萊美大獎獲得者吉他手兼音樂家的St. Vincent、天才音樂家Nicola Benedetti、另類創作人John Grant等都會亮相,鐘情馬勒的《第八交響曲》和沉迷搖滾的樂迷們都可以各得其所。蘇格蘭國家劇院還帶來了一場愛丁堡特別版、趣味橫生的莎士比亞的浪漫喜劇《仲夏夜之夢》。按照近些年的慣例,在藝術節的最后一天上演由維珍理財贊助的煙火音樂會,用絢爛煙花和歌聲歡送藝術節。
上世紀的兩次世界大戰之后,歐洲藝術家面臨著空前浩劫。1945年,英國格萊德堡歌劇院的經理Rudolf Bing和當時英國文化協會負責人Henry Harvey Wood,以及英國藝術界知名人士、公民領袖等聚集在倫敦。面臨藝術家在戰爭期間的困境,希望找一個未受戰爭破壞的地方舉辦藝術節,將經歷過戰爭之苦的民眾重聚集到一起,也重新為歐洲藝術家建一個互相交流的舞臺,甚至創造一個可與奧地利薩爾斯堡、德國白萊特音樂季相媲美的節慶。他們還想把藝術節辦成世界級文化盛會,匯集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和觀眾。
Rudolf Bing本人1934年逃離納粹德國,移居英國。他先后走訪過包括牛津在內的幾個城市,最終選址愛丁堡,理由是“城市景觀上保持了戰前的優雅,沒有收到密集轟炸的傷害,這點非常難能可貴”。
愛丁堡面積260平方公里,在英國素有北方雅典的美名,城市規模也適合。1947年第一屆愛丁堡國際藝術節成功舉辦,當時全歐最富盛名的音樂家如Schnabel、Szigeti、Fournier及維也納愛樂交響樂團等,都在首屆藝術節上齊聚愛丁堡。之后它很快被連續評為世界上最重要的文化慶祝活動之一,活躍和豐富著歐洲、英國和蘇格蘭的文化生活,并對愛丁堡和蘇格蘭的文化、社會和經濟的生成帶來好處,為人類的“精神開花”提供一個平臺。
事實上,愛丁堡藝術節正是“用藝術為戰后社會復興”策略中的重要環節。創辦機構之一的英格蘭藝術委員會,前身是1939年成立的鼓勵音樂與藝術創作理事會,在戰爭期間為藝術家提供就業機會。英國藝術委員會最初由經濟學家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主持,他的構想很大程度上影響了英國20世紀40年代到70年代的諸多政策。該機構一方面強調繼續提升社會精神面貌的良性發展,另一方面也積極嘗試復原在戰爭期間飽受極權主義思想折磨的藝術形式與作品,例如被法西斯病態利用的貝多芬和瓦格納等。英國藝術委員會于1946年獲得“皇家憲章”。
作為世界歷史上最悠久、規模最大的藝術節,已有71年歷史的愛丁堡國際藝術節,歷年來邀請的參演對象包括音樂、舞蹈、戲劇各領域中的頂尖人士以及深具潛力的新秀,被公認為世界上最具有活力和創新精神的藝術節之一,對推動全球劇場藝術蓬勃發展功不可沒。
即使對于遙遠的中國,也已經有不少藝術家們參與過藝術節的精彩表演,比如中國國家芭蕾舞團、上海京劇團、鋼琴家郎朗、李云迪和王羽佳以及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和金屬樂隊“痛仰和窒息”等。
藝術節的影響和成功甚至超出了Rudolf Bing的預期,他曾說過,“愛丁堡藝術節消滅了城市的概念:沒有一個叫做愛丁堡的城市,只有一個叫愛丁堡藝術節的城鎮。你無處可逃。”
現在,藝術節每年吸引世界各地2.5萬多名表演者自費前來,在整個藝術節期間的近2000場演出中,外圍藝術表演占了80%多。許多年輕人從這里獲獎而進軍演藝圈并斬獲成功。
早期愛丁堡藝術節聚焦在“高雅”藝術,但文化的受眾及其服務對象,始終是文化領域爭論的焦點。在首屆愛丁堡國際藝術節上,沒有受邀的其他小型戲劇團體,來到這城市之后卻被拒于表演大堂之外,于是8家劇院另組了一個藝術節,即愛丁堡藝穗節(Edinburgh Festival Fringe,也稱邊緣藝術節)。他們主動選擇與愛丁堡國際藝術節撞期,自負盈虧,占領那些相對便宜的非熱門場地,進一步掀起了世界范圍內的小劇場創作浪潮。1951年,詩人Hamish Henderson在當地工黨和愛丁堡工會聯合委員會的支持下,又舉辦了愛丁堡人民藝術節(Edinburgh Peoples Festival),更是對愛丁堡國際藝術節認可的精英主義直接的“反擊”——歌劇等所謂高雅藝術的受眾,并不包括工人階級和普通底層民眾,這與愛丁堡的市民精神與城市屬性背道而馳。
隨著商業社會潮流下的娛樂文化和先鋒藝術進一步興起,與國際藝術節一起成長的邊緣藝術節將更廣泛的實驗性作品融入其中。自1960年起,藝穗節里上演的喜劇演員們越來越多。1981年,愛丁堡喜劇獎 “金喜人”正式設立,藝穗節逐漸成了一個英語國家喜劇人的必爭之地,很多來自英國、澳大利亞、新西蘭的喜劇演員都是這里的常客。至今喜劇這類“草根平民”的節目,仍是愛丁堡諸多藝術節里難得的一塊不重疊的領域。
今年,當國際藝術節和藝穗節一齊迎來了誕生71周年的時候,“中心”和“邊緣”已經不分彼此,它們一起把愛丁堡變成了一個綜合的藝術節。主流又“正式”的特拉維斯劇院(Traverse Theatre)里既有國際藝術節的戲,也有藝穗節的戲,連關注的議題都相似。藝穗節依然沒有負責挑選節目的組委會,因為它的初衷就是要繞過國際藝術節的策展單元,讓藝術團體在開放、無門檻的環境里自由競爭。后來選拔節目的工作漸漸轉移到了場館身上。擁有優勢資源的幾大劇院,能提供藝穗節里最優的硬件設備、宣傳渠道、媒體資源,也總能拿到所謂“最好”的戲。法國導演彼得布魯克在藝術節上接受采訪時說過:“到了最后,最重要的不僅是劇場里坐滿了,想隨便填滿劇場太容易。我們可不想只吸引有錢的觀眾。”
根據公開資料顯示,愛丁堡國際藝術節的資金,50%來自政府支持,其中的一半來自愛丁堡市政府,另一半來自蘇格蘭政府。2007年前英國經濟危機后,蘇格蘭政府特別為藝術節專設了800萬英鎊的基金。另外的一半資金,25%來自票房收入,余下的來自私人贊助。近些年,每年藝術節的成本一般控制在1000萬英鎊出頭。每年為愛丁堡市帶來2000多萬英鎊的經濟收益,并且創造4000多個工作機會。
每年八月來愛丁堡的游客都會被漫天的“驚喜”所打動,除了影響力最久遠、規模最大的愛丁堡國際藝術節,還有國際藝穗節、軍樂隊分列式(Military Tattoo)、爵士藝術節(International Jazz Festival)、國際電影節(Film International Festival)、書展(Book Festival)等等。 蘇格蘭前文化大臣Fiona Hyslop說過:“聚集到愛丁堡的文化多種多樣,藝術家都有很棒的表達方式。我們有很棒的故事要講,更重要的是怎樣的方式講故事。我想這也是愛丁堡藝術節很重要的動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