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參軍的那一天

李永合

“記得我當兵的那一天，爸爸媽媽都來送我，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不要想家鄉，不要想爹娘，不要想那可愛的姑娘……”這是我30年前入伍后學會唱的第一首歌。當飽含深情唱完這首歌時，激動的淚珠在不知不覺中滑落雙頰。是啊，忘得了嗎？母親含笑灑淚揮手而別的那一刻讓人刻骨銘心。

我的家鄉在河南南陽一個偏僻落后的小山村，家鄉雖然窮，但很美，一面靠山，三面環水，長江支流丹江河水碧波蕩漾，“船”流不息。家鄉種莊稼，都是山地、石頭地，沒有標準的公路，吃的水都是靠肩從1公里外的河里挑的。父親身體不太好，常年有病，重活全落在媽媽一個人身上。吃水靠肩挑，種田靠上坡，遇到河水上漲，河岸邊莊稼全部被水淹沒，我們全家6口人，每年收入沒有超過5000元。

說真的，媽媽真舍不得讓我去當兵。我們姊妹四人，姐姐高考落榜，遠嫁到湖北。弟弟、妹妹還在讀小學。我初中上了四年，沒能考上重點高中，繼續在學校復讀。參軍當兵去鄉政府報名那天，我們學校有6個人要去體檢，我當時在班級當班長，非要讓我也陪他們去，無奈我和他們一起去鄉政府體檢，結果他們6個人都是由于各種原因沒有被錄取，就我一個人體檢合格，最后倒是我如愿以償。媽媽是慈愛的，同時又是深明事理的，心里實在舍不得我離開她。盡管如此，她還是支持我當兵報效國家，獻身國防。因為我們村里近十多年了沒有一個人能當上兵，她感到自豪和驕傲。

臨走那天，天氣特別晴朗，媽媽一直強笑著，一次又一次地為我扯平已經非常平整的軍裝，卻又默默無語，眼里飽含著希望和牽掛。當我背上行囊，馬上就要乘船啟程時，鄉親們和學校師生們自發地組織起來到船碼頭上為我送行。當時，最讓我感動的是村小學李文川校長，他為營造一個熱鬧的歡送場面，在沒有來得及召集鑼鼓嗩吶人員時，就提著一臺卡式錄音機，放大聲音，組織小學百余名學生為我送行。當時鄉親們為我戴上大紅花，千叮萬嚀，跟我揮手再見時，媽媽再也忍不住她那激動而又痛苦的淚水，她擠開眾人，伸出那雙溫柔粗糙的手，拉著我，無限眷戀地望著即將離別的兒子，哽咽著，“合娃，到了部隊要好好干，千萬不要害怕吃苦，聽領導話……”便說不下去了。干了一輩子農活的媽媽，不善言辭，她無法把這深切的思念、牽掛和殷切希望用言語來表達，我卻從那簡短的幾句話語中領悟了媽媽心中的全部內涵。

我伸出雙手，輕輕為媽媽拭去腮邊的淚花，竟然發現慈愛的母親因兒子的離別憔悴了許多。我不知道怎樣來安慰媽媽，只是使勁地點點頭，努力地轉過身去，任眼淚無休止地滑落……當汽船鳴笛離岸時，我終于忍不住再次回頭，看到幾位嬸子扶著體弱多病的媽媽仍站在那里不愿離開。我不禁感到一陣無言的內疚……

在西北部隊新訓三個月里，真的好苦好累。每天頂著刺骨的冷風，踏著厚厚的積雪，仍然齊步正步走。每天大汗淋漓地摸爬滾打于訓練場，有時候累得實在支持不住了，覺得自己意志快要崩潰的時候，眼前便浮現出遠方媽媽企盼的目光，媽媽那親切而又鏗鏘有力的聲音又縈繞在耳邊，于是全身上下又奇跡般地來勁了。正是得益于這遠方的激勵，使我新兵訓練結束時，獲得了科目全部優秀的好成績。

光陰似箭，三十個年頭過去了，我在部隊先后入了黨、提了干，考上了院校，先后擔任部隊重要領導干部崗位。皎月如銀，柔和的月光如霜般灑落大地。在這個月光皎潔的夜晚，媽媽，遠在大西北的兒子想告訴您一句話：“邊關的明月跟家鄉明月一樣明，兒子全家生活得很好。雖然沒能在身邊照顧您，但我會按照您的囑咐，干好各項工作，請您放心，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