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渤的電影管理學

草西

約一個月之前，黃渤參與某真人秀節目，把整個攝制組拉到一座海島進行“團建”。節目大半參與者都是黃渤導演的處女作《一出好戲》的工作人員，以及往期節目中和黃渤產生過互動糾葛的素人。節目流程設計也如團建活動那樣，始終圍繞一個共同目標：為電影作宣傳。一個月后《一出好戲》上映，萬萬沒想到，黃渤真的拍了一個和團建有關的故事。

團建，英文叫TeamBudding，或已成為日前企業文化管理的一種流行形式，通過各種文體或聚餐活動，培養團隊凝聚力，作為一種公司福利，增加員工對公司的認同感。電影《一出好戲》中，老板（于和偉飾）為顯擺公司的實力，將團建活動外包給旅行社，毫不關心實際目的地和它可能帶來的風險。所以，當這個本質只是一群“人從眾”的“團隊”到達荒島，確認災難發生、世界“皮之不存”后，原來的階層和職務都“毛將焉附”了。推選出來的新一任帶隊者并非原來公司老板，而是惟一的“外人”——野外生存能力最強的導游（王寶強飾）。從這里開始，電影進入寓言模式，團建這個嵌入現實的噱頭還沒開始就在第一時間結束了。三十個看天吃飯、見風使舵、特征不明、見利忘義的人，象征起整個人類，諷喻著所有社會。黃渤飾演的一個在原公司不受重視的老員工，因為上島之后忽然老天賞飯天降資源，又善用尋找大陸的愿景籠絡群眾，再用唱跳俱佳的身段營造歌舞升平的當下愉悅，逆襲成為最受歡迎的領導人。

與《一出好戲》中并不真正存在的團建相比，黃渤拍攝電影這個行為本身，更像一次正兒八經的團建。頂著“50億影帝”“中國最具號召力演員”“全民偶像”等頭銜的演員黃渤，曾多次“被團建”：從《斗?！返健稓⑸?，從《無人區》到《尋龍訣》，黃渤一直在山里土里泥里摸爬滾打，卻似乎從沒有一部以海島為背景的作品出現。出生在青島的他是多么渴望濕潤，渴望一次以海島為主題的旅行。于是，導演黃渤主持的這一次電影團建目的相當明確，一定要在島上，一切只在島上。沒有外包旅行社，憑借自己的實力和口碑，邀請一幫最為熟悉和信任的友人，一起到他親自規劃的路線探索一番。

在島上長大的人總是有種不安全感，他總會想象哪里才是穩定的大陸，哪里又是世界的邊界，什么時候會發生里世界和外世界的拉鋸戰，這些都在《一出好戲》的朦朧雨霧中得到了哲學層面的呈現。然而，在片中這樣一個極端設定下，黃渤并不是一個霸道總裁。他如此溫柔仁慈，兩小時的故事回避了任何血淋淋的殘酷，也造就了視聽和節奏上的平淡。這使電影似乎又變成我們最熟悉的那種“團建”了：所有的競爭只有頭破、沒有血流，所有挑戰都是可控的，有撕扯卻無傷害?；蛟S是黃渤太習慣換位思考和四面圓融，他放任龐大的編劇團隊將政治經濟學原理和屎尿屁的段子無縫對接，將災難片場面和春晚趣味（片中出現了黃渤和張藝興在春節聯歡晚會上合作過的歌舞節目）恣意結合成一種中國特色的類型片。他并不干涉女演員的哭啼和男演員的瘋癲，也無暇顧及眾多群像帶來的敘事視角的凌亂。他和舒淇飾演的女員工因為愛情脫團留在荒島，坐實了這次出海就是一次失控的團建。

作為團建的電影和作為電影的團建給黃渤帶來不少錯位感。但電影的設定已經給他架好了臺階：第一次團建就選擇挑戰極限，即便結果見仁見智，過程已不失為一種錘煉。高情商的管理者——而非霸道總裁，可能都會這么自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