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動作

到一家廣東菜館去，門外裝修得十分別致，里面布置也堂皇。老板出來招呼，西裝筆挺，談吐斯文。友人在旁邊說：“他是做室內設計的，開餐廳不過是玩玩。”

這個老板說了很多洋酒的知識，雪茄也是他的愛好之一，旅行更不必說。言語之中，帶出一派少爺脾氣，好像生活從來沒有憂慮過的感覺。

等這個人走開，我向友人說：“他是廚房佬出身。”

“你怎么知道？”

我回答：“如果你仔細觀察，就會看到他坐了下來之后，三番五次地拿著臺布擦手。這是廚房佬根深蒂固的習慣。”

“從前的館子不供應餐巾，客人也會用桌布擦手的呀！”友人對這種動作也有些認識，提出疑問。

“是的。”我說，“生活質量提高，就算以前有過這種經驗的客人，后來毛巾餐巾紙一普遍，看到沒有這些東西的時候，偶爾用桌布擦一下手是會有的。但是不停地擦，是因為在廚房中沾到了油膩養成，改不掉的。”

友人也覺得有點道理，跟著問道：“會不會是在樓面跑堂的呢？”

“不會。”我說，“當經理或伙計，都是站著的，很難跑近桌子拉客人的臺布來用。而且他們的手一般都不臟。”

從小動作中，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背景。打仗時，日本有家很出名的間諜學校，叫“中野”，訓練出來的學生一口京片子，對中國歷史和文化比中國人認識得還要深。但是從他們洗臉的動作就可以看出是日本人。我們洗臉是拿毛巾在臉上團團亂轉地擦，他們是一上一下地擦。

（摘自“蔡瀾新浪微博” 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