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丹青生”朱屺瞻

■宗和

朱屺瞻是我國著名的壽星畫家，畫壇的一代宗師。他有著長達一個多世紀的生命旅程，但他的人生經歷卻異常簡單，除了畫畫，還是畫畫。

1892 年5 月27 日，朱屺瞻出生于江蘇太倉瀏河鎮的一個富商家庭，祖輩世代經營醬園生意。不幸的是，他8 歲便喪母，9 歲入私塾時，受塾師童頌禹的影響開始習畫，先用描紅本勾寫蘭竹，后來漸漸臨摹家中所藏山水等作品。朱屺瞻這個名字，也是童老師感其思母心切，據《詩經·魏風·陟岵》“陟彼屺兮，瞻望母兮”而取。

14 歲時，朱屺瞻結束了私塾的學習，進入寶山縣學堂繼續學業，朱屺瞻在課余時間經常繪畫，并嘗試著將畫作投寄上海的《時報》。可巧的是，《時報》的編輯十分欣賞他的作品，沒過幾天畫作即刊出。17歲時，朱屺瞻考入了郵傳部上海實業學校，即上海交通大學前身。21 歲時他又考入上海圖畫美術院（后改為上海美術專科學校）。那時的美專學期僅一年，朱屺瞻結業后決定留校執教。其間他開始接觸西方繪畫并立志從藝，欲將愛好變為安身立命的專業，他開始系統地研究油畫、素描及中國畫技法與畫理。

1917 年，朱屺瞻東渡日本留學，進入川端美術學校，師從日本著名油畫家藤島武二。塞尚、凡·高和馬蒂斯等后印象派藝術讓他眼界大開，給了他很多啟發?；貒?，朱屺瞻畫了一幅風景油畫，嘗試著投稿首屆蘇州美術畫賽會展覽，沒想到竟名列前茅。從此，他研習畫理不輟，還參加了上海美專西畫教授們發起的“天馬會”，那是中國大陸早期最有影響力的西洋畫學術團體。此后，朱屺瞻也以個性鮮明的畫家身份登上了畫壇。

1932 年，隨著日軍大舉進犯上海，抗日將士浴血奮戰的英雄事跡極大地觸發了朱屺瞻的愛國熱情，他不顧嚴寒與肺疾，積極參加抗戰賑濟活動，還奔走于寶山、嘉定、太倉等戰場寫生，描繪戰爭遺跡，并于當年7 月在新華藝術?？茖W校內舉辦《朱屺瞻淞滬戰跡油畫展覽》。盡管處于戰亂，參觀者仍每天逾千名。

1949 年后，朱屺瞻逐漸開始專注于國畫創作，同時也有意識地將西畫學養滋潤到水墨繪畫中。他在國畫的筆墨線條中糅合西畫的造型變形，在色彩敷染中呈現西畫的色調光影，無論巨幅山水還是花卉小品，都能呈現出這種兼容中西的獨特風格。

1979 年，朱屺瞻以88 歲高齡為人民大會堂創造了巨幅國畫《紅梅圖》。1983 年，92 歲的朱屺瞻飛往云南昆明等地，登西山寫生，又去成都，游峨眉，下三峽，登黃鶴樓，一路寫生作畫。95 歲，他在上海美術館和中國美術館兩地開畫展，到1990 年，又在上海美術館開了百歲畫展，作品都是他95 歲后的新作，后來又去香港舉辦畫展。朱屺瞻回憶那時說：“我的精神非常愉快，越到老年畫得越開心?！?/p>

1996 年4 月20 日，朱屺瞻因肺部感染而致急性左心衰竭在華東醫院病逝，享年105 歲。

朱屺瞻年輕時體質單薄，曾不止一次與死神打過交道。8 歲時，由于頑皮好運，他試制土雷爆炸，險些喪命；19 歲時又患了心臟病，不得不中途輟學，回家治療；27 歲時得了肺病，直到60 多歲時還咯血。可是這些病痛并沒有把他壓垮，他反而成為畫壇的長壽之星。

有人詢問他有哪些養生秘訣和保健的知識。朱屺瞻爽朗地一笑，說：“畫畫。”繼而道：“我從小捏牢畫筆畫圖，什么心事煩惱都丟光了。人稱笑一笑，十年少，開心能百歲；我說，畫一畫，少一少，寬懷可長命。”他曾經這樣形容自己作畫時的情景：“回憶運筆之頃，氣從腳發，如歌似舞。”“在創作得意時，物我渾忘，其樂融融?！弊鳟嬤_到如此境界，自然會青春常駐。

運動鍛煉

年輕時，朱屺瞻就養成了鍛煉的習慣，90 歲高齡時依然堅持每天步行約3000 步。他每天下午從家中出發，不快不慢地一走就是2 個小時。他喜歡寫生，衣袋里總裝著一本速寫本，碰到有趣的就畫下來。他說：“一邁開腳步，我就感到渾身輕松，這是長期鍛煉的結果?！?/p>

朱屺瞻認為，作畫也是一種運動。因為手中握筆，不僅要用力，還要運氣，一筆一畫，都是運足了氣力的，一幅畫畫就，常常要出一身汗，就像打了一趟太極掌一樣。他每次作畫前，都要扶著椅子，腳踏一百步，待腳下有了力，氣就會從腳底傳到丹田，再傳到手。他每天要畫一張畫，每張都是站著畫出來的。

平靜心態

朱屺瞻豁達大度，金錢、名聲、權力等，他都視若浮云，從來不受名韁利索的束縛，因此，他活得輕松、活得瀟灑。他為畫室起名為“梅花草堂”，就是要以梅花傲霜斗雪的高潔之志來勉勵自己。他作畫不受古人約束，也不受常規束縛，從有法到無法，隨心所欲。別人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他仍我行我素；褒也好，貶也好，他只管走自己的藝術之路。有些畫友出道比他晚，可已大紅大紫，他一點也不嫉妒。

熟悉朱屺瞻的人都說他是一個很溫和的人，從來沒有發過脾氣，沒有吵過架。有一次大家一起吃飯，服務員不小心把一碗湯灑在朱屺瞻身上，所有人大驚失色，服務員都嚇哭了。但是他說：“沒有關系，就像洗個澡。”

特殊年代，朱屺瞻的生活條件陡然下降，一家人不得不搬到狹小的“過街樓”里，但他從來沒有說一句不好的話。最艱難的時候，每天6 個人只能吃1 毛錢小菜。好在，朱屺瞻的精神生活一直很豐富，他說在哪兒都一樣的，這里也是畫畫，那里也是畫畫。

朱屺瞻曾說：“我從未研究過老莊思想，但我相信清心寡欲，隨遇而安。我從來不想出人頭地，只想淡泊一生，過無拘無束的日子。做事要順其自然，不要計較，也不要硬來；遇事要心平氣和，處之泰然，才能安然無恙，身心舒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