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志國 裴明 周飛宇
摘 要 經濟社會改革過程中的矛盾焦點引發的群體性事件,已成為“小康社會”建成進程中的重要阻礙因素,加之科技的進步特別是移動智能終端設備的廣泛應用,便利了群體性事件制造主體的醞釀籌備、串聯勾通、組織實施和后續影響,時刻威脅著社會穩定。研究發現,從物證固定、區域網絡通信管制、關鍵數據獲取、數據挖掘拓展等方面深入開展工作,能夠較好地獲取利用移動智能終端設備制造群體性事件的證據,為預防和打擊此類違法行為提供可靠的支撐。
關鍵詞 群體性事件 移動智能終端設備 取證
基金項目:遼寧省社會科學規劃基金項目(L16BGL044);遼寧省教育科學“十三五”規劃課題(JG17DB543);遼寧省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L17CGL001);遼寧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L16BSH014)。
作者簡介:哈志國,內蒙古自治區通遼市公安局網絡安全保衛支隊,民警,研究方向:電子數據勘查取證分析;裴明,中國刑事警察學院治安學系,助教,研究方向:社會安全治理理論與實務;周飛宇,合肥市公安局包河分局,科員,研究方向:刑事犯罪偵查。
中圖分類號:D925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6.326
當前,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求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的矛盾。征地拆遷、安置補償、環境污染、勞資糾紛、企業改制、社會管理等矛盾焦點使得群體性事件仍呈多發態勢,影響著社會穩定,阻礙著“小康社會”的建成進度。
一、群體性事件概述
(一)群體性事件概念界定
改革開放以后,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不斷發展,政府對群體性事件這一人民內部矛盾的認識也發生了相應變化,對緣其發生現象的內涵與外延的界定大致有三個視角。首先,描述事件的一般類別。1980年頒布實施的《人民警察使用武器和警械的規定》,在明晰警察使用武器和警械具體情形時,首次提出了“治安事件”用以指稱處理一般的聚眾騷亂事件,即將群體性事件認定為治安事件。其次,強調事件的突發性、緊急性。1988年公安部《關于處置突發事件的幾點意見》以及1994年中辦、國辦頒發的《關于處置緊急治安事件有關事項的通知》都從不同的角度闡述了群體性事件發生的緊急性和突發性的特征。再次,突顯事件主體的群體性。2000年公安部頒發的《公安機關處置群體性治安事件規定》、2004年中辦、國辦轉發的《關于積極預防和妥善處理群體性事件的工作意見》以及2009年《黨的建設辭典》中的相關規定和有關解釋,從制造事件主體出發,對事件發生的原因、特性、表現形式、影響等相關要素進行了全面界定。
縱觀對群體性事件認識的全過程,對其描述的要素基本穩定。首先,始終將事件的性質控制在人民內部矛盾這一總的范疇內;其次,事件的主體始終具有廣泛性;再次,表現形式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呈現多元性。所以,本文探討群體性事件的邏輯起點是那些為爭取和維護由社會矛盾引發而未取得自身利益的人,通過沒有合法依據的規模性聚集,以人民內部矛盾的形式,影響正常社會秩序的事件。
(二)群體性事件特征分析
首先,主體數量多且聚集性強。《辭海》中“群體”的釋義是相對于個體的社會成員聚合,用群體描述這一類型的事件意在表征其制造主體相對于個體具有數量特征即群體性。同時,除當事的多個制造者之間因共同利益訴求而相互聚合外,與事件本身關聯度不強或者無關聯的人員,在事件擴散過程中受從眾心理或故意擴大事態想法的影響下,亦產生較強的聚集效應。
其次,以經濟利益為主的多元訴求是群體性事件產生的動力內核。從國家和社會各層面認識群體性事件的全過程來看,其人民內部矛盾這一基本屬性沒有發生變化。之所以始終秉承如此邏輯,原因在于引發群體性事件的內生動力是改革開放以來生產關系的調整引發了市場和社會主體間經濟利益的變化,在表達方式與渠道既定的情況下,矛盾不斷出現、升級,處置措施不當最終導致群體性事件發生。
再次,表現形式以突發為主且呈多樣性。圍繞突然進行有組織的集體行動這一總方式,聚集的群眾可以采用多種形式表達其利益訴求。從傳統的集體抗議,到圍堵沖擊黨政機關、企事業單位,再到械斗,伴隨表現形式的變化矛盾也日益升級。近年來,隨著互聯網的快速發展和智能終端設備的廣泛使用,網絡空間和移動通訊平臺在成為群體性事件發生的另一個“戰場”的同時,也成為事件主體發聲的重要“利器”,網絡工具和智能終端設備的介入又進一步豐富了群體性事件表現形式的多樣性。特別是在圍堵沖擊重要單位的事件中,智能終端設備在拍照、錄音錄像、串聯勾通和實時信息傳輸等方面起著關鍵的媒介作用。
(三)我國群體性事件現狀
首先,事件頻發且規模大。近年來,我國群體性事件呈現出事件頻發且模大的特征主要有三方面表現。一是群體性事件發生的整體數量持續攀升,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不足一萬件,到目前的數以萬計。二是群體性事件高發領域廣,有統計顯示2015年群體性事件發生涵蓋社會管理、事故災難、互聯網專車、醫患糾紛、勞資糾紛、環境保護、網絡事件等多個領域,其中社會管理領域高達32.2%。三是集中爆發性強,2008年6月28日至7月18日的短時間內先后在貴州甕安、陜西府谷、廣東惠州和云南孟連等地發生大規模群體性事件。
其次,誘發因素不斷增多。伴隨著改革的不斷深入,社會各層面的矛盾也隨之不斷出現,誘發群體性事件的因素也從一般經濟性矛盾,擴大到勞資糾紛、環境污染、醫患沖突、土地征用、民間金融等全方位、多領域。特別是社會經濟發展水平和科技應用能力的不斷提升,新型導致群體性事件的誘發因素也在頻頻出現。“互聯網+”在推動經濟發展方式變革的同時,由于相關監管政策措施不到位、新型技術運用手段不健全、接納新事物機制不順暢,導致在某些領域引發群體性事件,由2015年6月發生在廣州和武漢的新型網約專車與傳統出租車之間的沖突便可見一斑。
再次,參與主體多元且構成復雜。誘發群體性事件因素的多樣性決定了事件參與主體的多元和復雜,其具體表現為三個方面。一是擴大了事件主體來源,改革即重新劃分利益歸屬,改革的領域越全面誘發群體性事件的矛盾越普遍,隨之制造事件主體的來源領域就越廣泛。二是增加了事件主體數量,事件主體來源領域的擴大必然導致主體數量的增加,群體性事件橫向領域上目前以基本涵蓋了經濟、文化教育、社會生活,乃至政治層面,縱向發生地域從村以擴大到縣、地市、省,有些群體性事件甚至影響全國。三是復雜了主體成分,群體性事件主體來源的廣泛和數量的增加,使得不同職業、不同身份、不同階層的利益相關者亦或是利益無關者都摻雜在群體性事件中,導致了其主體成分的復雜性。
最后,處理群體性事件的難度增大。在群體性事件的處置過程中,有三個方面的因素制約著處置的有效性。一是交織復雜的新舊矛盾。當前我國正處于改革的轉型期,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在原有多種社會矛盾尚未完全解決的同時,一些固有矛盾出現了新形式,一些領域又增加了新型矛盾,導致新舊矛盾交織復雜,難以在短期內有效解決,成為群體性事件發生的隱患。二是組織性增強的集體行動。原有的自發、松散、零星的群體性事件的制造者受利益的驅使,在集體行動有效施壓當局錯誤邏輯的指引下,通過移動智能終端設備等現代通訊方式形成組織,進行集體越訪、鬧訪、纏訪等,增加了控制和取證難度。三是缺乏系統治理機制。政府層面過度注重對群體性事件的處置,而不關注事件產生的原因,過度強調經濟發展指標,忽略綜合治理機制的建設。
二、移動智能終端設備在群體性事件中運用的階段分析
美國危機管理專家芬克(Fink,S.)于1986年在其專著《危機管理:為不可避免的事件作出計劃(Crisis management: Planning for the inevitable)》中,界定了危機的概念、分析了危機的特征,并首次劃分了危機的四個發展階段:前兆期(prodromal)、發生期(acute crisis)、恢復期(chronic crisis)和解決期(crisis resolution)。此后,以芬克(Fink,S.)為代表的西方多位危機管理學者在深入剖析危機發展的一般趨勢后,進一步豐富和完善了危機的發展階段,由此產生的大量學術成果共同構成了危機階段理論。有學者根據危機階段理論產生和發展的時間脈絡對其進行了梳理,主要有Fink四階段論、Mitroff五階段論、Gonzalez-Herreo四階段模式、Birch三階段論、Augustine六階段論等。基于危機階段理論,結合我國群體性事件發生、發展的基本過程,本文將群體性事件中制造主體利用移動智能終端設備的行為階段化,以便分析其具體特征并探析應對之策。
(一)醞釀籌備階段
醞釀籌備階段是少數行為主體或骨干成員獲取利益相關群體心態和認知一致的階段,其將某些案事件進行曲解和丑化,以激發普通群眾或某一類利益相關群體的憤慨,進而形成該類群體心態上和認知上的一致。在移動智能終端設備被廣泛應用的今天,群體性事件的行為主體利用移動智能終端設備中即時通訊工具或微博論壇等平臺能夠更快地發布、傳播和擴散其歪曲某些案事件真相的言論。如果相關部門不能及時有效控制相關輿論,群體性事件制造主體歪曲真相的行為便會引發從眾效應,激活群體性事件爆發的重要變量——群體心態。
(二)串聯勾通階段
串聯勾通階段是群體性事件制造主體間產生共同利益、共同訴求和共同目的的階段。此階段,在共同利益或別有用心的驅動下,骨干分子利用移動智能終端設備中即時通訊工具組建微信群、QQ群等低成本、高速率傳播的方式進行串聯制造群體性事件。此外,在涉及一些國外組織或勢力的情況下,移動智能終端設備因Telegram、WhatApp、Skype等通訊工具的加入其在群體性事件制造主體間串聯勾通的作用更強,因為此類工具軟件安全性更高,國內知曉和使用率較低,能夠為群體性事件制造主體的串聯和發布指令提供安全屏障。
(三)組織實施階段
群體性事件中經常會發生圍堵沖擊重要單位的行為,其現場一般有造勢、糾纏、阻截、圍攻等一種或多種情形并存的情況。在街頭游行示威或在重要單位門口靜坐、集會等非對抗的方式制造影響,往往伴有下跪、拉標語、喊口號等過激行為。在上述行為過程中,事件主體會使用移動智能終端設備進行拍照、錄音錄像并利用網絡擴散甚至網絡直播等方式進行圖文圖像信息擴散。在相關單位公職人員、安保人員以及公安民警對現場進行管控時,事件主體利用移動智能終端設備進行拍照錄音錄像的行為也會帶動周圍無關群眾效仿,增加了相關部門有效管控的難度。
(四)后續影響階段
移動智能終端設備在后續影響階段中的應用主要有三種情形。一是群體性事件制造主體利用已經存貯的錄音、錄像、照片等繼續表達自身訴求,獲取相關利益。二是現場的圖文圖像信息通過移動智能終端設備在網絡上發布會形成二次及衍生傳播,有關單位和公安機關對相關事件的處理過程和結果會成為網絡和群眾關注的熱點,進而形成對某一事件的重新發酵。三是移動智能終端設備會被群體性事件制造主體在關鍵的時間節點用以威脅有關單位,制造社會失穩的系列事件。
三、移動智能終端設備在群體性事件中運用的取證困難
移動智能終端設備采取的是內嵌操作系統,具有通信通訊、存儲管理和運算控制的功能,而所有短信、通訊錄、通話記錄、上網記錄、備忘錄、照片、視頻和第三方應用程序如微信、QQ、支付寶等信息都是以二進制格式保存在終端上的。隨著4G網絡通信足量帶寬和大容量存儲設備的出現,移動智能終端設備系統優化設計和安全機制保障越來越強,這在給群眾帶來便利的同時,也給電子數據取證固定工作增加了難度。
(一)現場搜集扣押困難
一般情況下,公安民警接觸移動智能終端設備的第一時間往往都是在群體性事件現場。現場人員繁雜眾多、工作對象存在嚴重的不確定性,既要依法合規處理現場過激的人員,又要依照行業操作標準固定相關證物更是難上加難。
(二)電子數據固定困難
移動智能終端設備更新升級換代頻繁,出廠隨機的安全設置層出不窮。全盤加密、自動清除數據、遠程擦除數據以及云備份等技術手段的應用,使得移動智能終端設備中的電子數據固定提取分析的難度較以往有了大幅增加。
(三)特定軟件解析困難
很多即時通訊軟件都提供了“閱后即焚”等密聊功能,比如國內的釘釘“澡堂模式”和微信“兩分鐘內消息撤回”功能,國外的WhatApp、Skype、Telegram等,即對傳輸數據加密,又定時銷毀數據。
(四)遠程數據固定困難
群體性事件的主要組織者和策劃人一般都不在現場,通過網絡遠程掌握現場動態,一些涉及國外參與的情況下,重要核心的關鍵數據和信息都在境外,數據提取和服務器扣押存在諸多困難。
四、移動智能終端設備在群體性事件中運用的取證方法
英國高級警察協會APCO(Association of Chief Police Office)制定的《數據證據良好操作指南》(ACPO Good Practice Guide for Digital Evidence Version Five)是電子數據取證領域中被普遍認可的原則,認為取證人員不能采取任何可能會改變介質中數據的行為。特殊情況下,取證人員要訪問原始介質,必須有能力進行此操作,并且能夠解釋每一步操作。同時取證過程應當被審計或者記錄,第三方機構可以根據記錄重現整個取證過程。根據電子數據的特性,在對移動智能終端設備取證過程中既要注重提取固定有價值電子數據,又必須要保證其法律效力。
(一)以移動智能終端設備為重點收集固定證物
在對沖擊現場實施有效控制后,第一時間發現、扣押移動智能終端設備。電子數據具有不穩定性,點擊屏幕或錯誤地輸入限定次數的密碼就可能毀掉大量數據。同時,移動智能終端設備體積小,容易摔碎或被人為損壞。所以,固定證物時應做好如下工作。首先,現場要做好對證物的靜態保護,防止被蓄意或惡意地破壞。其次,固定證物后要立即實現人機隔離,通過開啟飛行模式等方法保護移動智能終端設備及電子數據。再次,根據“兩高一部”聯合頒發的《關于辦理刑事案件中收集提取和審查判斷電子數據若干問題的規定》要求,嚴格落實現場由兩名以上偵察人員進行實施,扣押、封存電子設備應該符合技術規范,制作工作記錄,并且邀請一至兩名符合法定條件的見證人,予以見證和簽字確認。
(二)以區域網絡通信管制為手段有效控制網絡現場
群體性事件中移動智能終端設備起到的遠程指揮和現場圖像網絡負面發酵的兩大作用,都是由網絡通信所支撐的。如果公安機關能被賦予現場周邊網絡通信信號的阻斷管制權力,利用臨時斷網或屏蔽干擾等手段,對現場周圍網絡通信進行臨時管制,將會極大地提高圍堵攻擊現場的處置效率。
(三)以關鍵數據獲取為中心靈活采取提取方法
準確區分移動智能終端設備的品牌、型號、芯片廠商和系統版本,既要依靠國際國內先進的取證設備,又要根據檢材的特性,靈活使用程序代理取證、備份文件取證、邏輯鏡像取證、物理芯片取證以及云取證等多種取證方法和技巧,盡最大可能提取有價值電子數據。
(四)以數據挖掘拓展為目標查清幕后操控組織
根據移動智能終端設備中提取到的有效本地數據,捋清幕后組織的通訊方式及組織成員,通過特情耳目深入聯絡平臺,摸清重點人和真實訴求,有針對性地進行后期處置。對于境外參與人員,可以進行遠程取證,同時對境內的負責人、采編人采取必要的偵查措施。
五、結語
國家經濟社會的發展與進步,在使利益主體多元化的同時,也催生了大量紛繁復雜的利益訴求。征地拆遷、安置補償、環境污染、勞資糾紛、企業改制等矛盾焦點引發的群體性事件伴隨著經濟社會改革不斷出現,已成為“小康社會”建成進程中的重要阻礙因素。傳統的群體性事件生成方式也伴隨著技術的進步而不斷升級,特別是移動智能終端設備的廣泛應用,便利了群體性事件制造主體的醞釀籌備、串聯勾通、組織實施和后續影響。增加了有關部門平衡利益關系難度的同時,也時刻考驗著公安機關打擊違法犯罪、維護社會穩定的能力。所以,探索破解利用移動智能終端設備制造群體性事件的技術、方法和制度,是相關部門的當務之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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