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安邦吳小暉案最終塵埃落定再一次引發了社會各界廣泛關注,吳小暉案最終被確定為集資詐騙罪也經歷了一番理論爭論,雖然已有定奪,本文認為仍有必要從理論上對吳小暉案的法律適用進行解讀。本文首先對吳小暉集資詐騙案的基本案情及爭議焦點進行了簡單介紹,然后對集資詐騙罪及其構成要件進行了分析,重點是結合案件對爭議焦點問題從法理角度展開了詳細分析,旨在通過本文研究為相關理論研究作出些許貢獻,為司法實踐中適用集資詐騙罪提供理論依據。
關鍵詞 吳小暉 集資詐騙罪 司法適用
作者簡介:白瑜,澳門科技大學法學碩士,研究方向:刑法學。
中圖分類號:D924.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6.252
吳小暉案從案發到一審判決媒體和社會公眾都持續關注,經過一審法院對公開審理并對整個庭審流程進行全程直播,讓媒體和公眾對控辯雙方的主要觀點都有了大致了解,當前一審判決已經公布,控辯雙方的爭議焦點問題也得出了相關結論,以下本文對此展開詳細解讀。
一、 吳小暉案基本案情介紹及爭議焦點
(一)吳小暉案基本案情
2011年,吳小暉隱瞞對產業公司的實際控制關系,通過產業公司控制安邦財險、安邦集團后,以安邦財險為融資平臺,指令該公司開發投資型保險產品并主導產品設計,授意制造虛假財務報表、宣傳折頁等申報材料,騙取保監會銷售批復,向社會募集資金。2011年7月,在投資型保險產品銷售金額超過保監會批復規模后,吳小暉無視監管規定,仍然下達超大規模銷售指標,并以超募資金兩次增資安邦集團好安邦財險,虛構償付能力,披露虛假信息,持續向社會公眾進行虛假宣傳,其非法募集資金規模也急劇擴大。
截止2017年1月5日,累計向1056萬余人次銷售投資型保險產品,超出批復規模募集資金人民幣7238.61億元,并將部分超募資金(1601億)轉移至吳小暉實際控制的產業公司,用于對外投資、歸還債務、個人揮霍等,至案發,實際騙取資金652.48億。
2018年3月28日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了此案,5月10日對被告人吳小暉集資詐騙、職務侵占案進行一審公開宣判,對吳小暉以集資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剝奪政治權利四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九十五億元;同時也對其職務侵占罪進行了定罪處罰。本文主要從集資詐騙罪視角對該案進行解讀,雖然被告人還有可能提出上訴,但一審判決已經明確了司法態度,本文主要從集資詐騙罪適用對該案進行解讀。
(二)吳小暉案爭議焦點
吳小暉案爭議的焦點主要是公訴機關代表認為其構成集資詐騙罪,而其辯護律師代表認為不構成集資詐騙罪,具體爭議焦點有三點:一是吳小暉主觀上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二是吳小暉案屬于個人犯罪還是單位犯罪;三是吳小暉的超募行為到底是“非法”集資還是“違規”集資。
二、 集資詐騙罪及構成要件
(一)集資詐騙罪的概念
我國《刑法》第192條對集資詐騙罪進行了規定,集資詐騙罪是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違反有關金融法律法規的規定,以欺騙手段非法集資,擾亂國家正常金融秩序、侵犯公私財產所有權,且數額較大的行為。刑法中構成要件不但詳細規定了罪名成立的條件,也是司法認定犯罪行為的重要依據,解讀吳小暉案必須先對集資詐騙罪構成要件進行認識。
(二)集資詐騙罪的構成要件
1.犯罪主體
集資詐騙罪的犯罪主體既可以是自然人,也可以單位,也正因如此,吳小暉案產生了個人犯罪與單位犯罪之爭。本罪對自然人犯罪主體要求為一般主體,只要達到刑事責任年齡且具有刑事責任能力,都可以構成集資詐騙罪,吳小暉從個人角度顯然是符合這一主體要件的。
2.犯罪客體
從集資詐騙罪的概念就可以看出本罪的課體包括國家金融管理制度、公私財產所有權,國家對金融領域集資行為有著明確的立法和制度進行管理,也允許在合法范圍內采用合法方式進行集資,但不排除現實生活中存在著以詐騙手段非法集資行為,不但會給公私財產所有權帶來損害,還會危害國家金融管理秩序,產生嚴重不良社會影響。
3.主觀方面
集資詐騙罪的主觀方面要求行為人是故意且必須具有以非法占有的目的,故意犯罪是行為人明知其行為會產生危害后果,并且希望發生或者放任危害結果發生的一種心理。集資詐騙罪還要求行為人主觀上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這一點也是吳小暉案爭議焦點問題之一,從構成要件分析也能幫助解決爭議,首先非法占有為目的并不等同與行為人犯罪動機,行為人犯罪動機可能是多樣的,當然也包括非法占有的動機,例如本案中吳小暉非法集資的動機可能是從事非法經營生產,所以他在集資后將集資款轉給其所實際控制公司,但是主要是行為人對非法集資所得財產萌生了非法占有的目的,并且不打算歸還,雖然這是行為人主觀意圖表現,但也能夠從其行為表現中推斷其主觀狀態。
4.客觀方面
集資詐騙罪的客觀方面是描述其犯罪的核心要件,是行為人實施了以詐騙手段進行非法集資且數額較大的行為,雖然只是描述了犯罪行為,但是也要剖開來看,首先,行為人實施的行為必須是使用了詐騙手段,如果行為人采用的不是詐騙手段則不能構成本罪,本案中吳小暉的行為中有向公眾提供虛假報銷、虛構償債能力等欺騙行為,屬于詐騙手段范疇;其次,行為人實施的必須是非法集資行為,即在未獲得授權許可情況下擅自向社會公眾籌集資金的行為,吳小暉案中有在合法授權范圍內的募集資金行為,但其超募資金部分并沒有獲得授權,因此其超募行為就是非法集資行為;再次,非法集資必須達到數額較大要求,刑法中對集資詐騙罪的數額較大規定是個人數額十萬以上,單位數額五十萬以上,顯然吳小暉案中數額已經嚴重超出數額較大標準。
三、吳小暉案的法理分析
吳小暉案從案發到現在一審判決一直以來都存在爭議,庭審中更是對焦點問題展開了激烈辯論,對當前一審所判決的集資詐騙罪有必要從法理上進行解讀,來為媒體和社會公眾提供解釋。
(一)吳小暉主觀上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以非法占有為目的是集資詐騙罪主觀認定條件,在本案審理中被告人吳小暉一直強調自己不懂法律,其目的就在于否認其主觀上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但是對其主觀認定并不以被告人一面之詞,還要從其行為表現來認定。本案中吳小暉有從超募的保費資金中以虛假投資、分紅名義劃撥轉賬給其個人實際控制的產業公司的行為,數額高達1601億,此外還有利用超募資金進行其他投資、歸還債務的行為。因此即使吳小暉本人否認其不懂法,但其行為也明顯可以反映出主觀上是具有非法占有目的的。
(二)吳小暉案屬于個人犯罪還是單位犯罪
集資詐騙罪的犯罪主體既可以是個人犯罪也可以是單位犯罪,這也使得吳小暉及其辯護律師否認其個人犯罪,因此我們應當從法理角度對該問題進行剖析。首先,在認定單位犯罪時必須要判定單位是否具有刑事責任能力,安邦財險及安邦集團顯然都是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其次,單位犯罪必須符合兩個基本條件,一是犯罪行為體現的是單位的意志,但是從本案來說,無論是安邦財險還是安全集團所做決策或決定都是體現的吳小暉個人意志,受其指示進行的超募行為和其他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詐騙行為;二是實施犯罪行為必須是為了單位的利益,本案中公訴機關提交的諸多證據都可以證明其超募資金的行為不但是吳小暉個人決定,而且還是為了個人利益,例如吳小暉通過明暗兩條線的管理方式,將安邦保險資金轉移至其個人實際控制的產業公司,這是明顯為了個人利益,因此應當認定其為個人犯罪。作為安邦財險公司和安邦集團,不但被吳小暉借用其單位名義實施犯罪行為,還因吳小暉個人犯罪行為需要對七千二百余億元的理財產品承擔兌付責任,這也使得安邦財險和安邦集團蒙受了巨大經濟損失和在社會上的名譽損失,從這一角度,作為單位的安邦財險和安邦集團也是受害者。
(三)吳小暉超募行為是“非法”集資還是“違規”集資
吳小暉案中對吳小暉超募行為究竟是“非法”集資還是“違規”集資的爭議,是認定其是否構成集資詐騙罪的關鍵,因為集資詐騙罪中行為人實施的必須是非法集資行為,“非法”有多種情形,包括集資主體不符合法律法規、集資主體不具備合法資質、集資合同規定等重要內容缺乏法律根據或者完全虛假的集資行為,但并不是所有違規違法都屬于非法集資中的非法。本案中,公訴人在公訴意見中提出,吳小暉的行為屬于非法集資,指出其行為違反保險法規定的保險公司應當在保監會批復范圍內的經營,而吳小暉指令安邦財險超出保監會批復規模銷售投資型保險產品向社會公眾吸收之間,違反了保險法這一規定,具有嚴重違法性,屬于非法集資行為。此外,安邦財險及安邦集團的工商登記設立、變更材料、保監會相關批復、質詢函和監管函、行政認定函件等證據資料也能夠證明吳小暉的行為屬于非法集資。
四、吳小暉案后關于集資詐騙罪的思考
集資詐騙罪在我國刑法中是一種嚴重經濟犯罪,具有嚴重的社會危害性,從吳小暉案來說,其利用安邦財險和安邦集團的平臺在社會上大行非法集資,存在著嚴重的金融風險,雖然到案發時并沒有出現實際投資人的財產損失,但這是因為政府及時發現并通過有效措施控制了風險發生。但是從安邦財險和安邦集團來講,由于發生嚴重資金鏈斷裂,還要承擔對投資者的兌付責任,已經蒙受了損失,發生了實質性危害后果,雖然政府暫時接管了安邦集團,只是能防止損害擴大,對吳小暉所轉移、揮霍的財產并不能全部挽回,對其進行的沒收財產也不足以彌補轉移和揮霍數額,同時在給安邦財險和安邦集團所帶來的商業信譽損失更是無以挽回,安邦集團的經營與發展也由此面臨著嚴重危機,甚至影響到整個安邦集團的生存,其損害后果還是非常嚴重的,因此從刑法角度必須對此類行為進行規制。結合上文分析,對集資詐騙罪的定罪量刑必須要重點考察行為人主觀是否具有“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以法理為基礎區分個人犯罪與單位犯罪,最后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對犯罪行為進行司法認定與裁判。
五、結語
在我國經濟呈現蓬勃發展的背景之下,金融領域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金融產品,國家對金融領域的管控并不能將所有新興金融方式完全納入管理中,這也使得一些人以新興金融為名從社會吸納資金,此類行為只有觸犯刑法才能被法律規制,但損害往往已經產生,本文所探討的吳小暉案就是一個典型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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