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愛梅 梁暉
新媒體時代的技術賦權增強了大眾在各項傳播接受活動中的參與權力,媒介融合的便利使得一檔節目能夠在多個終端播放,人們也越來越注重自己在觀看節目中的體驗感。在這種情勢下,以受眾為中心的節目層出不窮,選秀造星的傳統模式不能滿足新的受眾需求,國內逐漸興起了帶有日韓文化影響的“偶像養成”類節目,即粉絲可以直接參與練習生從比賽開始到出道的每一個過程,通過各種媒體平臺進行投票宣傳來直接決定選手的去留。
2018年1月,《偶像練習生》橫空出世,它是愛奇藝重點打造的中國首檔偶像競演養成類真人秀。該節目的模式是經過四個月封閉式訓練及錄制,從100位練習生中全民票選出9名優勝者,組成全新偶像男團出道。該節目首期播放量達到3.3億。嚴格來說,《偶像練習生》并不是國內第一檔養成類節目,但是其擁有的熱度和話題度,卻是之前所有節目都無法匹敵的。文本以《偶像練習生》為例,通過調查問卷探究《偶像練習生》節目如何滿足受眾心理需求,并對國內粉絲經濟的建構和轉型進行分析和反思。
本次共收集有效調查問卷369份,對有效樣本進行頻數分析可知,約80%受調查者為女性;由于問卷發布的范圍有限,受調查者年齡主要集中在19-24歲這一年齡段,約占80%;學歷主要集中在本科,在被調查者中約占81%。但通過問卷調查發現,受調查者中超過一半人數(62.9%)觀看過偶像養成類節目,表明這類節目受眾較多,吸引程度高。
通過網絡民族志調查,我們發現《偶像練習生》的粉絲總是偏好將“愛豆”稱呼為“自家孩子”“老公”“弟弟”,并自稱“女友粉”“姐姐粉”“媽媽粉”,她們對自家偶像的不同稱呼可以說是該類節目賦予女性的新式粉絲地位。
觀看《偶像練習生》的受眾群體基數是龐大的,但是對于觀看的群體的性別、學歷年齡之間的相關聯性我們并不清楚,因此以下的數據主要針對觀看者的性別、學歷、年齡等方面進行分析,研究什么群體對于此類節目的卷入程度更為深入。

表1 是否觀看過節目與性別之間卡方檢驗
根據表1數據顯示,男性觀眾對偶像養成類節目的觀看率為33.3%,而女性觀眾的觀看率為70.4%,由卡方檢驗可知,性別在α=0.05的基礎上具有統計學差異(卡方=35.187,P<0.001),表明男性與女性的節目觀看率是具有差異性的,且OR=0.21,即男性觀看率是女性觀看率的0.21倍,說明偶像養成類節目更吸引女性觀看,在女性觀眾中更受歡迎,女性受眾的卷入程度更深。
進行CMH校正檢驗后,女性觀眾不同年齡段觀看節目的人數比例在α=0.1的基礎上存在統計學差異(Fisher精確卡方=6.755,P=0.075),12-24歲女性觀眾更喜歡觀看偶像養成類節目,這個年齡段對于《偶像練習生》的卷入程度較高。
根據計算,不同受教育水平的被調查者觀看節目的比例無統計學差異(Fisher精確卡方=4.134,P=0.37),說明《偶像練習生》對于各個學歷層次的吸引程度無差別,相對都較高。
根據問卷結果顯示,36.2%的觀眾更為看重顏值和身材,27.6%的觀眾首先考慮偶像的專業技能,而34.9%的觀眾將明星的人格魅力作為首要考慮因素,1.3%的觀眾優先關心親友影響、行業要求等。由此得出結論:觀眾首先關注的是偶像的人格魅力,其次是專業技能,然后是顏值和身材,最后關注的是其他因素。
偶像養成類節目的火爆現象歸因于節目中有粉絲支持的選手,并且粉絲不斷地投入和參與到活動的各個流程中,本文根據“使用與滿足”理論做出五項需求假設,并根據此假設設置問卷(具體表現九個矩陣量表問題)。以下為五項基本假設:
在問卷中,我們將情感需求分為“他/她總是讓我感覺充滿了正能量”和“關注他/她讓我能夠暫時忘卻生活中的煩惱”這兩個選項?!白沸恰北举|上是情感的投入,受眾對“偶像”的喜愛正是源于他們能夠滿足自己在情感上的一些需求——自身理想折射以及擺脫生活蕪雜。
在問卷中,我們將這一需求闡述為“他/她讓我和朋友、家人有了新的討論話題”。大多數偶像養成類節目都是一段時間里的熱點話題,節目中選手的表現或是節目賽制等內容頻繁登上微博熱搜榜,具有很高的話題度,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我們在問卷中將這一需求表達為“關注他/她給予我新的方式度過閑暇時間”“關注他/她讓我覺得一直保持在潮流前端”和“看他/她的舞臺能夠獲得很好的感官享受”。通過對數據的回收分析,分別有87.73%、68.71%和94.48%的受眾對這三個表述表示認同,可見娛樂消遣是受眾觀看節目、支持偶像的重要動機之一。
在粉絲圈里,粉絲之間有著相近的價值標準和行為準則,他們之間分享同一套共鳴體系,這比與身邊一般的親友聊天更讓人暢快。所以我們提出這一需求,并在問卷中將其表述為“和其他粉絲一起聊他/她的事情讓我感覺開心”和“關注他/她的消息已經成為我的生活習慣”。
在傳統的觀念里,追星的唯一回報僅在于情感上的滿足。但在新媒體時代,隨著粉絲為偶像應援方式的多元化,如美化圖片、制作海報等,讓受眾在支持自己的偶像時也開拓了自己的能力。在問卷中,我們將這一需求表述為“因為關注他/她,我產生了新的興趣和技能”。
為了驗證上文的五個滿足需求,以“受眾對偶像的金錢投入”作為自變量,由上述五個使用與滿足需求具體闡述而來的1-9個選項為因變量,我們檢驗選項1-9與“受眾對偶像金錢投入”的相關系數。相關系數是兩個變量之間線性關聯程度的度量,變化范圍從-1.00到1.00。相關系數越大,兩個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就越強,在0.70以上就表示存在顯著的高度相關性。
表中①—⑨分別表示上文提到的9個假設,⑩表示“受眾對偶像的金錢投入”。

表2 “使用與滿足”皮爾遜積矩相關系數
由表2可知,問卷中九個選項與受眾對偶像的金錢投入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由此可以看出,使用與滿足假設能夠得到支持,即受眾認為觀看偶像養成類節目能夠滿足他們的情感、社會交往、興趣聚合、娛樂消遣和自我提升方面的需求。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追星現象悄然興起,但受限于當時的單向傳播語境和較為局限的信息傳播渠道,粉絲的追星行為仍然停留在個人行為,這片潛力無限的市場尚未崛起?!?005年,湖南衛視的《超級女聲》第一次將粉絲的力量擺到商家面前,當時的粉絲群體對于商家來說更容易引導群體消費。
2018年初,《偶像練習生》養成模式成為席卷全國的新潮流,決定偶像未來發展的權利被完全轉交到了大眾手中?!坝捎诖罅砍杀镜耐度?,粉絲和偶像之間的關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親密,他們渴望把自我認同感通過偶像的成功表達出來,獲得一種替代滿足?!狈劢z之間因為偶像而產生的強烈情感鏈接成為商家針對的利益點,甚至不斷制造新的刺激點來引導粉絲消費。
如《偶像練習生》節目中,節目組為偶像貼上不同的標簽,通過剪輯豐滿偶像在粉絲眼中的形象,同時安排偶像參與游戲為自己的粉絲爭取禮品,吸引粉絲的互動參與。在明星全方位展示過程中,發現新的特質和標簽,以此再創造新的消費點,循環這樣的增長模式。移動互聯時代,無論傳統或是網絡造星機制,都不再是中心點和粉絲之間簡單的傳受機制,而是基于互聯網平臺的中心點與粉絲之間相互依存的交互機制。
但是,在企業將“粉絲經濟”越炒越熱,各種手段玩得越來越高明時,并不能將狂熱的粉絲看作沒有理智的消費群體。粉絲十分清楚造星的“套路”,在為偶像夜以繼日地投票時,也認識到了節目在制作過程中的操作空間,也有不少用戶思考到了更深層的節目版權問題。
粉絲愿意配合粉絲經濟的商業模式是其得以持續活躍的根本原因,大部分人在追星過程中較為清醒,明白自己消費的偶像形象帶有商業包裝的意味,但卻并未覺得自己受到引導或控制,認為自己的行為具有自主性,也擁有選擇權,也承認實際上消費的并非是物品而是偶像的形象。
在粉絲尚且保持消費理智的時候,企業更應該冷靜對待眼下的形勢,而不是一味地追逐粉絲經濟的熱度,無限制地投入,這絕非企業的長久之計?!胺荷唐坊瘞淼姆柊菸铿F象早在現代社會中擴展到了非經濟領域,粉絲經濟的盛行歸根結底和偶像的符號化緊密相連?!比缃衿髽I需要對粉絲和粉絲群體進行有針對性的投放,不斷滿足粉絲的需求,提供個性化的服務,創造新的吸引視線的標簽,防止粉絲經濟熱度的衰退。
“作為消費者的粉絲”呈現出狂熱消費和理智消費兩極分化的趨勢,但相同的是,粉絲因為濃厚的個人感情因素,對消費的產品質量更為在意,對消費中的歡愉和快感有了更高追求。對于企業來說,產品精而多是根基,只有核心產品與消費者能有思想和情感上的連接點,擁有將消費者變為粉絲的能力才是重點,其他服務則會錦上添花;如果產品差,就算有再高品質的周邊服務,消費者也會視而不見?!胺劢z經濟”只是眾多營銷手段中的一種,品牌的長遠發展無法依賴于明星代言人所帶來的一時的收益增長,而是靠核心產品與內涵的不斷提升。
本文基于“使用與滿足”理論,通過調查問卷分析以《偶像練習生》為代表的偶像養成類節目的受眾滿足情況,研究發現,受眾在觀看節目及番外、投票打榜、購買指定廣告合作方的產品、參與愛奇藝話題互動、自發制作周邊產品的過程中,獲得了情感、社會交往、興趣聚合、娛樂消遣和自我提升方面的滿足。也就是說,受眾關注此類節目的頻度、程度和投入的金錢、精力與內心的滿足感之間存在明顯的正相關關系,這也是“粉絲經濟”賴以生存的基礎。但這種相關性是有局限的,因為粉絲具有自主性和選擇權,而他們對于造星的“套路”越來越清晰,明白自己消費的偶像形象具有商業性,所以對于這類節目以及偶像背后的經濟團隊不應該完全依賴“粉絲經濟”來營銷獲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