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意大利里拉

□ 胡 英

1972年，我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從意大利移居美國。那時，我沒有工作，也不會說英語，一開始找到出路并不容易，但在這些年當中，我有了自己的事業，為人提供家政服務。最近有一天，我正在一個新客戶家中工作，門鈴響了，我打開門。

“我和房主是朋友。”門口的男子說，“我是來幫他修電腦的，可以進來嗎?”

“當然，房主跟我打過招呼，說你可能會來。”我說。

“你是意大利人吧?”修理工問道。他一定是聽出了我的口音。這么多年過去了，我的口音卻沒有多大改變。

“是的。”我如實回答。我們開始交談起來。

他說：“我的祖父也是意大利移民，當初他來美國時，要不是因為陌生人幫助，他也不會走到今天。所以他也常常幫助別人。過去他總是會拉上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去幫忙。”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點點頭說。

我開始向他講述我的故事：當年，我的丈夫馬特奧離開我們的家鄉意大利圣保羅，來到美國，之后就沒有他的音信了。所以，在馬特奧離開10天后，我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來美國找他。當時，他住在新澤西我表弟的家中，我給他發了封電報，上面寫了我的航班信息，但他沒來接機。

那天，我帶著孩子在費城機場的出口處焦急地等待著。6個小時過去了，天色已晚，機場里幾乎空無一人。兩個孩子已經饑腸轆轆，焦躁不安。我身上沒有美元，只有一些意大利里拉。出發前，我將表弟的地址和電話號碼潦草地寫在了一張小紙片上，但我不知道怎么使用付費電話。

這時，有兩個十幾歲的男孩向我走來——我很害怕，下意識地把兩個孩子摟在懷里。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兩個男孩過來問我是否需要幫助。

兩個男孩只會說一點意大利語，剛好能明白我的意思。一個男孩走向小吃攤，為我的孩子買來了牛奶和點心。另一個付了坐貴賓車的錢，讓我們可以去我表弟家。到了那里，我才知道，原來馬特奧自始至終都沒有收到我的電報。

上車前，我告訴這兩個男孩，希望能有機會酬謝他們。其中一個說：那就給我們每人一張意大利里拉吧，簽上你的名字，這樣我們就會永遠記住你了。我很高興地照辦了。

我的故事講完了，修理工站在那里看著我，目瞪口呆。之后，他把手伸進口袋，從錢包里拿出一張意大利里拉，背面有一個褪了色的簽名——我的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