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藝旋
網約車是互聯網經濟與傳統出租車行業的結合,其于2014年進入中國市場,是以互聯網技術為依托構建服務平臺,整合供需信息,使用服務條件的車輛和駕駛員,提供非巡游的預約出租汽車服務經營活動。2015年網約車在中國市場迅速崛起,成為僅次淘寶的第二大互聯網交易平臺。據不完全統計我國已有三十多家網約車平臺,較為典型的為滴滴平臺。據了解,截止到2016年9月滴滴平臺已為超過1500萬人口提供就業機會,由此可見網約車市場提供就業機會的可觀性。
網約車平臺的發展在帶來機遇的同時也帶來了新的挑戰。2016年7月北京海淀區法院審理審理首例網約車事故糾紛,網約車與私家車發生交通事故,法院就網約車平臺與司機之間的法律關系、私家車通過網絡平臺運輸乘客是否屬于進行運行,保險公司是否屬于爭議焦點進行審理。整個案件的核心問題在于:網約車平臺與網約車駕駛員之間是否屬于勞動關系。由此可見在互聯網經濟的影響下,人們提供勞動的方式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對“勞動關系的認定”產生了巨大的沖擊。
司法實踐中對于勞動關系的認定,世界各國大多采取兩種判斷標準:控制說和從屬說兩類。
隨著社會和經濟的發展,這兩種標準已經不再有那么明顯的區分,兩者之間相互影響日益擴大。當大陸法系國家運用抽象的從屬性標準難以解決問題時也會借鑒控制說去解決新時代勞動認定的一些難題。英美法系的國家也會將從屬性的觀點融入于司法實踐當中。我國勞動立法一直以來受大陸法系影響較大,很少有學者主張勞動關系確認的控制說標準,在司法實踐當中,我國通常采用從屬性作為勞動關系認定的主要標準,當從屬性認定標準難以解決問題時,司法實踐通常也會運用控制說作為輔助性的認定標準。從屬性認定標準在于借助成文法對勞動者概念的定義,從其是否具有從屬勞動的特征著手來判斷與其雇主之間是否存在勞動關系。因此,其內容更加的抽象,并且能隨著時代的發展而不斷調整、豐富其內涵,賦予人們更大的解釋空間。
勞動關系的認定目的在于保護一定群體的利益。勞動法是調整勞動關系的法律規范的總稱,其建立在特定的立法基礎與立法理念,是一種針對不平等關系而采取不平等保護措施的法律機制。勞動法屬于追求實質平等而容忍形式不平等的部門法,這種特殊的立法理念也決定了其制度設計的必然性,其傾斜保護勞動者而適度限制資本所有者。適用的范圍過于隨意,可能會導致勞動法適用范圍過寬泛,有可能會導致一個行業運營成本的增加,不利于該行業的健康發展。

網約車平臺和網約車駕駛員之間的關系究竟是不是勞動關系,不僅僅是法律關系和法律邏輯自身的推演,其更涉及到互聯網經濟平臺與勞動者之間的利益平衡性問題。網約車市場之所以可以得到快速的發展,不僅僅在于互聯網的便利性,更在于其用工成本相比較傳統傳統的出租行業較低為網約車平臺帶來更大的利潤空間。就目前狀況而言,暫時難以找到互聯網經濟與勞動者之間的平衡點。
傳統勞動關系由于資本的相對稀缺性和勞動力相對過剩等原因,造成了“強資本、弱勞動”的傳統用工格局。然而隨著互聯網時代的到來,掌握高技術的勞動者與傳統資本相比較更具有稀缺性。這樣的情形使得勞動者在勞動關系當中的地位有所提升。從屬性是大陸法系國家判斷勞動關系的標準,然而在互聯網經濟下傳統的勞動格局被打破,勞動者對用人單位雖然仍具有從屬性,但從屬性大大降低。
1.用工表現形式發生變化
網約車作為典型的互聯網經濟當中的一種,打破了工業時期的傳統用工模式,網約車公司通過網絡平臺給相關駕駛員發布相關信息,促成交易達成。網約車平臺與駕駛員之間的用工較為靈活,沒有固定的工作場所,工作時間,工資結算方式改以往的“按月結算”為按“單”結算。勞動者擁有更多的自由,可以根據自主需要安排工作時間,工作量,從屬性大大降低。筆者認為繼續運用工業時代傳統的用工表現形式看待網絡經濟,將不利于對勞動者權益的保護。
2.監督力度減弱
網約車司機與工業時代傳統用工模式相比,擁有較多的獨立、自由,但其本質上仍屬于網約車平臺的監督范圍之下,監督力度相比較傳統行業有所減弱。以Uber為例;首先,Uber網約車平臺都有制定相應的規章制度,例如:禁止司機向乘客收取小費,司機違反相關的規定,乘客可以進行舉報,這何嘗又不是一種監督的方式。其次,Uber定期對司機進行等級評價。等級評價以客戶的服務后的評價為主要依據,等級高的司機有優先派單的權利。最重要的是,網約車駕駛員一旦接到系統的自動派單,無權取消該訂單,駕駛員要按照GPS指定路線完成客運服務,這同樣也是一種監督。綜上所述,網約車司機雖然擁有較高的獨立、自由,但仍屬于網約車平臺的監督之下,只不過監督方式與傳統的用工模式有所不同。
3.生產資料發生變化
在互聯網經濟下,生產資料與傳統工業時代已經有所不同,并不是只有有形的物質品如辦公室、廠房、車輛才能稱為生產資料,無形的信息物品只要能夠創造價值同樣可以被稱之為生產資料。網約車平臺在交易當中起到的最核心的作用是“信息匹配”,將消費者對車輛的需求信息及時發送給提供服務的車輛;與傳統出租車行業相比,可以看出車輛雖然在整個服務當中非常重要,但是信息才是網約車服務當中至關重要的生產資料,沒有信息的存在,網約車市場與傳統的出租車市場并無本質的差異。
交通部于2016年7月正式頒布了《網約車預約出租汽車經營服務管理暫行辦法》,該文件第18條規定:網約車平臺應當保證提供服務的駕駛員具有合法從業資格,按照有關法律法規規定,根據工作時長、服務頻次特點簽訂多種形式的勞動合同或者協議,明確雙方的權利和義務。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非常明智的做法,當事人可以根據意思自治自主簽訂包括勞動合同在內的各種協議,只要在協議當中明確雙方的權利義務即可。從中可以看出政府對待網約車這種新生事物持有一種觀望的態度,在新業態的發展初期,很多事物往往難以看清楚,其中很多利益關系也是錯綜復雜的。在這種情況下,政府留下充足的空間,保持觀望態度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由于網約車市場經濟的復雜性,互聯網經濟與勞動者這之間的利益平衡點難以把握,筆者認為我們可以暫時將“網約車平臺與駕駛員之間是不是勞動關系”這個大問題可以暫時性擱置,但這樣的選擇并不代表對勞動者的利益棄而不顧。網約車用工關系是否屬于勞動關系之所以成為法學界爭議的問題之一,主要在于部分司機全職從事網約車駕駛,并且自行提供車輛,可以說其與傳統出租車相比,義務遠高于傳統出租車行業司機所應當承擔的義務,卻享受不了基本的權益保障,權利義務明顯不具有對等性。網約車司機與網約車平臺之間,司機屬于從屬地位。不論從司機是否被網約車平臺監管控制的角度、司機對平臺的依附關系,還是從勞動成果的最終歸屬來看,網約車全職專車司機勞動者的身份都應當得到確認。
網約車市場的發展在帶來機遇的同時也引發一系列的法律問題。網約車平臺與司機之間的用工關系的認定是解決這一系列問題的前提。例如網約車發生交通事故,責任該由誰承擔?網約車司機賠償能力有限,對網約車司機與平臺之間的關系的確定更有利于保護第三者的合法權益。面對這種新的經濟形態,探索一套實現企業靈活用工需求,構建勞動者與互聯網經濟之間的平衡機制成為理論界與實務界共同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