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蔡甜甜,崔 曄
(1.東北財經大學 國際經濟貿易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5;2.東北財經大學 經濟與社會發展研究院,遼寧 大連 116025)
在中國經濟已經進入新常態的背景下,加快培育相關產業的全球價值鏈競爭優勢已成為保持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舉措。在這一進程中,戰略性新興產業肩負著雙重重任,既要促進國內產業升級與結構優化,又要帶動相關產業向全球價值鏈高端攀升。走國際化道路是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必然選擇,如何提高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能力是一個重大問題。
國際化是企業邊際在世界范圍內的擴展和延伸,是企業以國際市場為導向、在世界范圍內配置生產要素、參與國際分工和實現產品銷售的動態過程。國際化能力體現了企業在國際經濟活動中進行資源配置的能力和效率[1]。早期企業國際直接投資行為理論,如Hymer[2]的壟斷優勢理論、Vernon[3]的產品生命周期理論、Dunning[4]的國際生產折衷理論和Knickerbocker[5]的寡占反應行為理論等,均闡述了企業的國際化行為選擇和國際化能力。此后,國內外學者對企業國際化能力的研究越來越深入。
構成企業國際化能力的要素一般可分為三類:環境要素、資源要素和潛在要素。環境要素強調企業進入國際市場時所面臨的環境狀況,包括東道國的市場規模、政治制度、法律制度、經濟條件和基礎設施水平等。國際直接投資理論將環境要素主要歸為東道國的區位因素[4]。環境要素也可能具有負面性,如限制性政策、低水平基礎設施和對知識產權保護不足等,都會增加企業國際化的成本或風險。資源要素的核心觀點是:企業之所以能在國際市場中獲得利潤,是因為其能夠利用自身擁有的獨特稀缺資源(有形資源和無形資源),以較低成本生產出高質量的產品。有形資源包括各種生產要素,如機器、廠房和資金等,無形資源依附于企業組織內部,具有知識性和難以模仿性,如商標、專利、知識產權和科技人才等[6]。潛在要素是指不受物質資源約束而本身又能轉化為企業資源和能力的知識,包括企業經營管理模式、發展戰略、國際化學習能力、創新精神和企業家精神等[7]。
東道國環境要素的優劣對外資企業起著促進或抑制作用。Dunning[4]從環境要素角度考察了企業國際化行為,即區位優勢是企業選擇國際投資行為的重要因素。區位優勢是外國投資者在投資環境方面所具有的優勢,包括東道國的市場規模、貿易壁壘、政府政策和勞動力成本等。區位選擇對企業國際化能力的形成具有非常重要的促進作用,區位選擇的過程實質上是企業將擁有的組織資源和環境資源進行整合和利用的過程。任洪斌[7]認為,環境要素是形成企業國際化能力十分重要的條件。
20世紀90年代以來,企業資源基礎論在國際商務領域得到廣泛應用,尤其是在跨國公司管理、戰略聯盟和企業國際化等方面取得了豐富的研究成果。Wernerfelt[6]認為,資源是企業持續競爭優勢之源,即企業的長期競爭優勢源于企業所擁有和控制的難以模仿、難以交易的特殊資源和戰略資產,尤其是異質性資源。李怡靖[8]認為,外部的市場結構和市場機會對企業競爭優勢具有一定的影響,但并不是決定性因素,有價值、稀缺、不可模仿和不可替代的資源構成了企業持續競爭優勢之源。黃健柏和何文成[9]認為,企業只有尋找有價值、低廉的且可以靠內部累積形成的特殊性資源,才能在國際市場保持持續競爭優勢。王薔[10]認為,跨國公司在復雜的國際環境中為求得生存和取得成功,在很大程度上依賴其在國際擴張中的動態能力,這種動態能力是跨國公司在全球市場中占有、創造、配置和組織資源的能力,也是其國際化成功的基本要素。
潛在要素在國際化過程中起著不容忽視的作用。已有學者主要從企業家和高層管理團隊知識能力視角出發,分析潛在要素對企業國際化能力的影響。企業家精神和高層管理團隊國際化經驗和知識對企業成長和國際化發展具有決定性作用。一些企業的創始人自身具有國際化經驗,還有一些企業通過聘用具有國際化經驗的高層管理人才來獲取相關知識。Reuber和Fischer[11]認為,具有國際化知識的高層管理團隊傾向于與外國戰略合作者展開合作或建立戰略聯盟,在企業成立后立即在國外市場銷售其產品,從而加快企業國際化的速度和國際化能力的提升,運用經營管理優勢在國際市場獲取企業成長所需的經營性資本,如人力資本、知識和技術等。Athanassiou和Nigh[12]研究了高層管理團隊國際化經驗與企業國際化的關系,發現高層管理團隊的國際化經驗和知識越豐富,企業國際化水平越高。也有部分學者基于知識學習和吸收能力視角,研究其對企業國際化能力的影響。知識學習和吸收能力強調的是外部知識獲取和內部知識累積的過程。鄧志能[13]認為,跨國公司無論是尋求知識還是利用本身的知識優勢去獲取利潤,都需要知識學習和吸收能力。
一些學者將環境要素、資源要素和潛在要素綜合起來,全面深入地考察企業國際化能力的影響因素。Hymer[14]提出壟斷優勢理論,認為一國企業的國際化經營是由其壟斷優勢決定的,這些優勢包括資金優勢、規模優勢、技術優勢、組織管理優勢、信譽和商標優勢等。利潤差異并不能解釋企業國際化行為,利用壟斷優勢獲得長期利益才是跨國公司參與國際市場的根本動因。Sullivan[15]認為,企業國際化能力可以用如下經濟指標來衡量:國際業務規模(國際業務資產、海外生成總值、海外銷售額和國際研發經費)、國際業務戰略度和國際業務成長性。沈娜和趙國杰[16]從國際化戰略、組織結構、人事管理、財務管理、生產管理和研究開發等視角建立了企業國際化能力的綜合評價體系,并以海爾集團為個案進行了測評。周霞和李飛飛[1]運用層次分析法和蛛網模型評價法,從國際事務規模、國際業務規模和國際業務成長性角度綜合測評了企業國際化能力。鄧志能[13]認為,跨國知識吸收能力、高層管理團隊國際化經驗、區位選擇和制度支持是影響中國知識密集型企業國際化行為和能力的決定性要素。譚龍等[17]認為,能夠適應東道國創新環境、掌握國際創新資源并通過科學有效的管理體系將其轉化為成果,最終實現商業化并為企業帶來盈利的企業,就是具備較強國際化能力的企業。
綜上所述,現有研究大多以定性分析或簡單統計分析為主,未運用適當的計量方法對企業國際化能力影響因素進行界定和檢驗。同時,現有文獻側重于分析企業國際化現狀和企業國際化能力評價,未對評價結果加以運用,且構建的企業國際化能力評價體系也有待進一步完善。本文利用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數據,采用Heckman兩階段選擇模型[18],檢驗企業國際化能力的影響因素,并根據研究結論提出相應的政策建議。
1.模型設定
一項任務所處位置的周圍環境包括其他任務的定價、數量,會員的分布與數量以及這些會員對應的信譽值。已知會員信息數據,為使每個任務定價不受其周圍任務價格的影響,同時發布所有任務的定價。但是,一項任務的定價由周圍的任務數量、會員數量與會員的信譽情況所決定。在每項任務所在的單位網格內,綜合考慮每項任務的位置與周圍環境,定義與任務定價有關的另外三個影響因子:
本文研究目的是考察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能力的影響因素??陀^現實是,只有部分樣本企業選擇以FDI方式進入國際市場。顯然,如果將未以FDI方式進入國際市場的企業簡單地加以忽略或刪除,將不可避免地導致估計結果的偏誤[19]。原因在于,只有當不進入國際市場這一事件的發生是隨機的,忽略或剔除該部分企業才可能不會造成實證結果偏差。事實并非如此,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決策的發生并非是隨機事件,而是受自身發展水平和東道國環境等各種因素的影響。因此,將那些未參與國際化的企業排除在外,僅對進入國際市場的企業進行回歸分析屬于自我選擇樣本,而不是隨機選擇樣本,這種非隨機數據的篩選會導致有偏估計[20]。
Heckman[18]構造的兩階段選擇模型能有效地解決樣本選擇偏差問題,因而本文采用Heckman的模型,將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能力模型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Probit國際化選擇模型,即首先考察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是否選擇進行國際化;第二階段為修正的國際化能力模型,進一步考察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能力受哪些因素的影響。具體模型如下:
(1)
(2)

2.變量選擇與數據來源
因變量為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決策變量ILe和企業國際化能力變量ILevel。ILe表示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是否選擇國際化:ILe=1,代表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參與了國際化活動;ILe= 0,代表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未參與國際化活動。企業參與國際化活動的重要直接目標是獲取國際市場份額。因此,本文將境外收入作為判斷企業是否參加國際化活動的衡量標準,即如果某企業在特定年度有境外收入,則認為該企業在該年度參與了國際化活動,反之亦然。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能力(ILevel)通過企業境外收入加以衡量。
本文基于2011—2014年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年度數據,在遵循一般會計準則以及其他條件的基礎上,對上市公司進行篩選后,共獲得七個產業(高端裝備制造、新能源汽車、節能環保、新一代信息技術、新能源、生物和新材料)676家上市公司的數據。相關數據均來源于中國上市公司年報,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表1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采用極大似然估計法對Heckman模型進行估計,初步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

表2初步回歸結果
注:*、**和***分別表示在10%、5%和1%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t值,下同。樣本量為2 620,LR檢驗結果拒絕原假設,即存在樣本選擇偏差。
表2的回歸結果表明,不同變量對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決策和企業國際化能力的影響存在顯著差異。從選擇方程來看,研發支出和政府補貼對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決策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同時,研發支出的平方項顯著為負,說明其與企業國際化決策呈倒U型關系,即研發支出的邊際影響是遞減的。從行為方程來看,勞動力、資本和政府補貼對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能力具有顯著正向影響,符合理論預期,研發支出和生產成本對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能力具有顯著負向影響。同時,研發支出的平方項顯著為正,說明研發支出與企業國際化能力呈U型關系,即只有當企業研發支出達到一定規模后,研發支出才會對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能力產生正向影響。

為了進一步考察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決策和企業國際化能力的行業差異,本文將樣本分為高端裝備制造、新能源汽車、節能環保、新一代信息技術和新能源、生物和新材料七個細分行業,進一步對模型進行回歸,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
從表3可以看出,研發支出、勞動力、資本、政府補貼和生產成本對戰略性新興產業細分行業企業國際化決策的影響存在較大差異。具體而言,研發支出與新能源汽車和新材料企業國際化決策呈倒U型關系。勞動力對高端裝備制造、新能源汽車、新一代信息技術和新能源企業國際化決策具有顯著正向影響。資本對高端裝備制造、節能環保、生物和新材料企業國際化決策具有顯著正向影響。政府補貼對節能環保、新一代信息技術、新能源和生物企業國際化決策具有顯著正向影響。生產成本對新能源汽車、節能環保、新能源企業國際化決策均具有顯著負向影響。
研發支出、勞動力、資本、政府補貼和生產成本對戰略性新興產業細分行業企業國際化能力的影響也存在較大差異。具體而言,研發支出對高端裝備制造、新能源汽車、新能源、生物和新材料企業國際化能力具有顯著正向影響,研發支出平方項系數顯著為負,表明研發支出對這五個行業企業國際化能力具有正向影響且影響邊際遞減。勞動力對新能源汽車、節能環保和生物企業國際化能力具有顯著正向影響。除高端裝備制造外,資本對其他六個行業企業國際化能力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政府補貼對所有七個行業企業國際化能力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行業之間的影響程度差異明顯,對新能源汽車行業的正向影響最大。生產成本對新能源汽車、節能環保、新一代信息技術、新能源和生物企業國際化能力具有顯著負向影響。

表3區分行業的回歸結果
注:各變量上下兩行分別是選擇方程和行為方程的回歸結果。
本文利用2011—2014年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數據,采用Heckman兩階段選擇模型,檢驗了企業國際化能力的影響因素。研究結果表明,從整體來看,研發支出與企業國際化決策呈倒U型關系,即研發支出對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決策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但研發支出對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決策的邊際影響是遞減的;研發支出與企業國際化能力呈U型關系,即只有當研發支出達到一定規模后,才會對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能力產生顯著正向影響;勞動力和資本對企業國際化能力具有顯著正向影響;政府補貼對企業國際化決策和企業國際化能力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生產成本對企業國際化能力具有顯著負向影響。從細分行業來看,高端裝備制造、新能源汽車、節能環保、新一代信息技術、新能源、生物和新材料七個行業的企業國際化決策和企業國際化能力存在較大差異。基于以上研究結論,筆者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合理確定研發支出規模區間。總體來看,研發支出與企業國際化決策呈倒U型關系,與企業國際化能力呈U型關系。因此,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應根據自身綜合實力和發展戰略,合理確定研發支出規模區間,使其達到或接近對企業國際化決策影響的峰值,高于對企業國際化能力影響的谷值,從而充分發揮研發支出的正向影響。
第二,合理安排政府補貼規模和結構。作為一種支持性政策,政府補貼對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國際化具有非常重要的促進作用,但應注意避免盲目性和無差別性。政府補貼對多數行業企業國際化決策和所有細分行業企業國際化能力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但從細分行業來看,政府補貼的影響程度差異明顯。因此,政府補貼應采取差別化原則,向正向影響較高的行業傾斜。同時,應避免政府補貼過度,造成財政資源配置低效和企業盈利主動性下降。除政府補貼方式之外,政府應為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提供國際化信息服務、知識產權保護、國際貿易關系維護和安全保障等綜合性支持。
第三,合理控制資本投入規模和生產成本。資本對部分行業企業國際化決策和多數行業企業國際化能力具有顯著正向影響,生產成本對多數行業企業國際化決策和企業國際化能力具有顯著負向影響。在企業實際運營過程中,資本是重要的投入要素,同時構成企業生產成本。適當的資本投入能夠促進企業國際化決策和提升企業國際化能力,但隨著資本投入規模擴大,生產成本也會上升。當資本邊際產出遞減到一定程度后,過多的資本投入將導致生產低效和成本上升,進而產生對企業國際化決策和企業國際化能力的抑制作用。因此,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要合理控制資本投入規模和生產成本,最大限度地發揮資本對企業國際化決策和企業國際化能力的正向影響,抑制生產成本對企業國際化決策和企業國際化能力的負向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