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

木易

話劇《前任不敲門》改編自20世紀英國國寶級劇作家諾埃爾·考沃德的傳奇喜劇《Blithe Spirit》。故事講述的是流行小說家康查爾和妻子露絲在家里舉辦小型家宴，一半為新書做研究，一半為給大家助興取樂。他請來大師阿卡蒂進行了一場招魂會，不料卻召來了康查爾早逝的前妻艾薇拉的靈魂。狀況百出之后，這位“二把刀”大師告訴康查爾，她壓根兒不知道怎么把艾薇拉這個逍遙的小魂兒給原路送回，一場鬧劇就此開始。艾薇拉和露絲爭風吃醋，康查爾的生活雞飛狗跳。現任和前妻陰陽相隔，相愛相殺。

其實拋開身份，拋開離奇的設定，拋開無關緊要的人，這更像是一部婆媳關系或者女主、女二搶男主的長篇情感類電視劇。女人們瘋狂地愛著這個男人，而男人卻想“雨露均沾”，坐擁“三妻六妾”。當然，如果這真的是一部電視劇，結局必然是美好的，但也會失去一些味道。還好它是話劇，結局如生活一樣，前任和現任都去世了，留下了“丈夫”這個渣男獨自逍遙。雖說有那么些許陰暗，但這“好人未必會有好結果，壞人也未必受到懲罰”，是作者想訴求的東西吧。

除了視角奇特的故事，人物造型也很用心，身材妖嬈又精致的現任，光腳出場、滿臉雪白、一襲白衣充滿陰氣的前任，一頭文藝長發卻衣著不整的渣男丈夫……這些細節體現了制作團隊的用心，特別是現任回魂的造型，雖說依舊穿著生前的那身衣服，顏色卻淡了許多。再加上鬼魂的設定，為劇場平添了一絲“冷意”。

作家這個角色，是整個話劇的核心。一切的事情都起源于他，也由他終結。兩任妻子的性格與心態，其實代表的是他在不同年齡階段的愛情。第一任妻子刁蠻任性，需要呵護和照顧，是年輕時候小情侶間的戀愛回憶。第二任妻子，則是滄桑之后，成熟與現實的戀愛，盡管對他的控制欲強。

但也正是因為這種強烈的控制欲，使得作家長時間內心壓抑，情緒低落，開始質疑婚姻。7年過去了，一切都還像之前一樣嗎？針對這樣的前提假設，我覺得整個話劇呈現出來的內容，可有兩種不同的解讀，作家真的看到了前任的靈魂，作家沒有看到前任的靈魂，一切都只是他對于生活的臆想。

作家真的看到了前任的靈魂。

劇情大概是這樣的，第二任妻子的強烈控制欲，使得作家開始質疑他的第二段婚姻，他想念第一任妻子和他無憂無慮的生活。因為他們待的那個房間是他第一任妻子去世的地方，加上他對第一任妻子的思念，所以在招魂的第二天早上看到了她的靈魂。這是由于他過分思念，以及房間里的磁場所導致的。

緊接著，第二任妻子出了車禍，使他覺得虧欠第二任妻子。在和兩任妻子靈魂相處的過程中，作家最終被逼瘋了。隨著兩任妻子靈魂的離開，他知道，等待他的，只有精神病院的大門。而生活的破滅與感情的崩潰，也因為他長時間的壓抑而變得萬念俱灰。他失去了所有。

作家沒有看到前任的靈魂，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

劇情大概是這樣的，作家的第二任妻子有強烈的控制欲，一直左右著作家的生活，這使得作家陷入了無端的臆想之中，他幻想看到了前任的靈魂，并在車上做手腳，殺死了現任妻子。后來他意識到失去了所有，沒了妻子，沒了事業，也沒有家庭，只能走進精神病院，度過余生，這無疑是最悲情的結局。

就好像《一念無明》里的阿樂一樣，這個解讀反映的，其實是現代社會的生存壓力給人帶來的影響。它能把你逼瘋，讓你迷失那個曾經的自己。而壓力觸發的因素也是多方面的，就比如妻子強烈的控制欲，以及寫書帶來的壓力，等等。這種壓力造成的心理疾病，在醫學上有個名字，叫躁郁癥。

非常幸運能看到這部話劇的首演，雖然大家的關注點都在馮憲珍老師飾演的靈媒身上，膜拜出場、瘋狂尬舞、愛酒也愛鬼魂……但更加打動我的，是作家這個角色，因為他代表著現實社會中的一類人。他們為了自己的夢想而不斷地努力，為了面對生活的壓力而妥協自己。但是妥協到最后，自己的那部分又剩下多少呢？

這部話劇最大的亮點，也是最大的敗筆，就是其結局。如果說《夏洛特煩惱》和《夜色撩人》都是講婚姻關系，問題在最終都得到了解決。那么這部話劇，則是把婚姻危機以最殘酷的方式，無限放大，這種放大，讓人幾乎看不到希望。這是本話劇最大的優點，也是其反套路的地方。

關于前任或分手，太多都只能暗自咀嚼，不能分享。當我們沉浸在其他人的故事中時，才發現，原來全世界都和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