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走了，由“李敖有話說”說起

張傳倫

詩人艾青，1938年寫詩說：“假如我是一只用嘶啞的喉嚨歌唱的鳥……我死了，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里面，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艾青以鳥的形象，代之以自身的形象，借鳥托情，以這一首現代詩，托出了詩人真摯、熾熱的愛國之心。

教育家，復旦大學的創始人馬相伯，1939年的臨終遺言：“我是一只狗，只會叫，叫了一百年，卻沒有把中國叫醒。”這一年馬相伯100歲。

2018年3月，李敖83歲，重病臥床，剛剛搶救過來，撤掉了呼吸機，護理師讓他說出自己的名字，李敖說：我叫王八蛋。

李敖的好友，鳳凰衛視董事局主席劉長樂，說他居然有心情開玩笑。他當然有心情，他還在以調侃的方式警醒世人，雖然他本人剛被現代醫學救醒，他馬上想起來的、一定是他所獨創的關于“證明王八蛋”學說的一段話，他一生最得意的就是這段話：“我罵人的方法就是別人都罵人是王八蛋，可我有一個本領，我能證明你是王八蛋。”

鳳凰衛視專為他開創了“李敖有話說”，大多的人們是在看了這檔節目，方才領教了李敖“我能證明你是王八蛋”的本事。

馬相伯不惜以“狗”自況，叫了一百年，沒把中國人叫醒，他蒼涼的聲調充滿了悲愴，有幾分無助，幾分無奈。“李敖有話說”則不同，其所言者，不唯是叫醒，而是震醒、震驚了中國人，他的思想、學說，始終比這個時代領先兩步，幸運的是他沒有邁出要命的第三步，否則的話，他早已死在了牢獄，他注定做不成烈士，好吧，那就做文士吧，文士中的斗士、英士。

2018年3月18日，李敖走了，風華絕世的一代英士，走完了他備嘗坎坷、極盡詭譎而又豐富多彩、揮斥方遒的笑傲人生。李敖走了，李敖之后，再無李敖。一如魯迅之后，再無魯迅。

縱觀歷史，只有偉大卓異的人物，才稱得起譽滿天下，謗滿天下，所謂毀譽參半，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然世無圣賢，因為世上所有的圣賢，都是沒有多大出息的后人加封的。世無無過無錯之人，才是真話。

每個人的心靈深處，都隱藏著一個天使，另一個是魔鬼。李敖不高興時，從他心靈深處放出的魔鬼，竟也諧趣、竟也可愛，不是妖魔在作怪，是人魔在作法。你還未諳其意，這人魔已然生出天使的翅膀，悄然飛去，懶得跟你再糾纏，管你看懂看勿懂，沒關系，權當看出戲，隨你怎么評論都可以。李敖不生氣，因為他知道一千個人的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隨你怎么看，反正李敖不用看，不屑一顧，這世上簡直沒有一個讓他真真佩服的人，那末，他佩服誰呢？他一點不迷惘，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攬鏡自顧，“啊，原來是我！”

五百年來白話文第一人、第二、第三—李敖，也是他自封的，好在李敖以他的才華、勤奮，成功地證明了他的白話文相當了得……

下面深度行文之前，必須先要宕開一筆的是，李敖雖不能達到魯迅思想的高度，卻不乏卓識睿見，全世界都要側耳傾聽他驚世駭俗的言論，偶爾，他也很謙和低調，只是在祖國母親面前。他可以不被名韁利鎖所羈絆，因緣因果，他又太注重情義，必定囿于情義，他心懷傳統，眷戀故國，國家給了他最高的禮遇，他感恩。

在臺灣，他一點不給國民黨面子，刪掉他文章中的一個字，他要罵人，那是要帶上器官字眼的。

他有一句流傳甚廣，耐人尋味的名言：“意志堅定，不如ⅩⅩ堅定”。

大陸給他出《李敖全集》，成篇的文章刪去了100多篇，他理解，沒脾氣，此刻，李敖的“原則”不見了，這一點，頗似魯迅，魯迅疾惡如仇，然對喜歡的人或事，無論后來怎樣，魯迅也不出微詞一句。

李敖就是李敖，李敖應邀在內地的大學演講，對魯迅也是照樣“有話說”，大意是魯迅的白話文啰嗦，不成句子的。此語對魯迅而言，并非貶意，因為那個時代，文章乍從文言轉學白話，定然不似今日成熟，魯迅率先嘗試，功不可沒。

李敖終歸是文化大師，不是只逞一時口快的文痞，緊接著說出的一句話，太懂行太專業，一經說出，已被惹惱了的某些魯迅的“鐵粉”聽眾，全都泄了氣，只因了李敖的這一句話：“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是一頂一的好文章。”

李敖尚能肯定魯迅，其中有他的文化判斷，受胡適影響的成份也不容忽視，南渡的文化大師，李敖看得起的，或可曰不被他罵的只有胡適和殷海光二人。

當年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遭人詬污，說是魯迅抄襲了日本學者鹽谷溫的著作，甚至胡適的女弟子蘇雪林竟亦附合此說，胡適只好寫信教育蘇雪林，“現今鹽谷溫的文學史已由孫俍工譯出了，其書是未見我和魯迅之小說研究以前的作品，其考據部分淺陋可笑。說魯迅抄鹽谷溫，真是萬分的冤枉。鹽谷一案，我們應該為魯迅洗刷明白。”

蘇雪林罵人的本事，遠遠比不上論資排輩應是她學生弟子的李敖高明，蘇老師光顧著指斥魯迅，竟忘記了重要的一點，說魯迅剽竊了鹽谷溫，那是會牽連到她的老師胡適的。

李敖的本事之大，在于他無論“開撕”多么偉大的人物，都是以無懈可擊的事實為理論依據，無論多么石破天驚的大事，他即敢于揭露出來，有賴于事先，他早已做足了功課，獲得了第一手史料，抖出的“猛料”，無一不是有案可稽，經得起事實的檢驗，徹底的調查。

李敖是一個極為用功、極為聰明的人。他非常珍惜鳳凰衛視的“李敖有話說”，為了他的信仰，上了這個影響極大的節目，只為了“有話說”。出于知識分子的良心，他覺得有必要透露許多鮮為人知的歷史真相，民眾有知情權，他不是嘩眾取寵的淺學之士，他以他深湛的史學功力，剖開深藏的歷史斷面，撥開難以澄清的歷史迷霧，或許這歷史的迷霧不難澄清，只是太多的“有識之士”不肯、不敢澄清。李敖一經發見，郁勃于胸，不吐不快，然非炫才欺世、嘩眾取寵，他深知嘩眾取寵之流，適得其反，往往當堂出丑，自取其辱。

李敖毅然打破國人信奉的哲學“為尊者諱”，哪怕這個尊者位尊至上。只有李敖，孤標獨粲的李敖，敢在鳳凰衛視的“李敖有話說”節目中，言稱孫逸仙當年在日本做過小偷，倘若不信，日本警視廳至今留有案底。李敖難道不知道，說出了此事，人們在心理上很難接受，在強大的無形的社會壓力下，終結他的這一檔節目，是早晚之間的事，正是這一期節目的播出，無疑起到了催化劑的作用，無形中加快了《李敖有話說》的停播。

誰也不能否認《李敖有話說》，創造了奇跡，受歡迎的程度，超過了許多節目，歸功于李敖與劉長樂“千年等一回”的合作，開創并成就了這個大陸第一檔由一個人主持的電視脫口秀節目，自2004年3月至2007年1月結束，一做就是735集。在享受榮耀的同時，備嘗艱辛，當時兩岸關系敏感，一旦涉及兩岸言論底線，覆水難收，風險很大。先前李敖在臺灣做電視節目，“快意恩仇，經常由著性子指東罵西。”沒有一個節目超過一年的。

劉長樂超強的組織領導能力，恒逾常人的寬闊胸懷，了無私心，“我為國家惜此才。”可以包容李敖在熒屏上下縱橫五千年，五千年的歷史人物，由他盡情盡性，嬉笑怒罵皆成文章，但他不是無厘頭的戲謔，常常是“發乎于情，止于理。”畢竟靠的是以理服人。

老實說李敖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人，“刺頭難剃。”真沒少給劉長樂添事找麻煩，但還是，一氣合作了735集，直教李敖的輝煌如日中天。

于此，陳文茜最是看得明白，說李敖“一直被埋沒了，一直要等到70歲，人書俱老，這位天才站上了沒有人可以否認的歷史舞臺。”

李敖辭世后，寫悼亡文章感人至深的有兩人，一是陳文茜二為劉長樂。

劉長樂說李敖：“天分極高，文筆一流，每每讓人拍案驚奇。”

李敖：“以玩世來醒世，用罵世而救世。”

李敖玩世，倘以“玩世不恭”來形容他，遠遠不夠。他玩得漂亮、玩得瀟灑，玩弄臺灣執政黨執政時期的黨、政、軍、警、憲、特的貪官墨吏于股掌之中沒商量！ 越玩越大，玩出了一個臺島“總統”候選人，也只是圖個好玩而已。

李敖終以文章名世，“語不驚人死不休”，其所論及之事，更是“事不驚人死不休”，常人所不敢言，李敖獨言之，“雖千萬人，吾往矣。”

依李敖的聰敏，又豈能不知言及有些人和事，會觸碰言論的底線，“寧鳴而亡，不默而生。”因為深契古賢之情懷，李敖無怨無悔！因為直面深沉的歷史，李敖無違無失，無愧于心！當真理差不多只掌握在他一個人手里，李敖是何等的孤傲！空所依傍，一如一座崢嶸百丈、壁立千仞的險峰，他真的不在乎，因為他可以怡然自得，盡情享受“青山尚且直如弦，人生孤立又何妨”的勝境。

李敖的“毛病”終歸是改不掉的，他也不想長此記性。不久后，劉長樂陪他在杭州憑吊岳墳，又見他振聾發聵，說“岳家軍”驕兵悍將，聽著也難免嚇人，無奈他有證據，宋朝的朱熹早就寫進了文章里。

岳飛被冤殺的罪名是“莫須有”，千年來，人們對這三個字的解讀是可能有、可能沒有，李敖說他查閱了二十部宋書，“莫須有”是宋代的方言，是指“等等看，會有。”為這三個字，李敖搬出了二十部書，做學問“吊書袋”，吊到這個水平，任誰不服都不行。

國家請李敖到內地的三所著名大學講演，你可能沒機會親臨現場，甚至沒時間完整聽過、看過講演內容的錄音、錄相，但你只須聽聽李敖的講演題目，已然消魂動魄，依次是北大：“金剛怒目”；清華：“菩薩低眉”；復旦：“尼姑思凡”。

臺島很有幾人說李敖愛錢。李敖愛錢是無疑的，誰不愛錢？！倡言不愛錢的主，大多是沒錢、沒有本事掙錢。問世間文士有幾個似李白那般好運，“千金散盡還復來”，須知這千金不是他自己掙來的，是李白身為富商的胞兄所厚贈，而且，李白的老婆是宰相的孫女。李白果真開心嗎？至少在寫《將進酒》時，他的心情頗為不爽，李白的人生理想是做宰相，而不是娶宰相的孫女。“舉酒澆愁愁更愁”，又有幾人能似李白這般愁？！誰也比不了，李敖更不用說了，刑余之人，開始新生活，處處要用錢。后來，李敖有錢了，舍不得揮霍，遇上劉長樂之前，坐飛機，沒有給自己買過一次頭等艙的票。

當正義的事業，需要社會善良人們的無私支持，而當這支持，最需要的是真金白銀的付出，多少比他有錢的人退縮了，李敖頂了上去，事關民族大義，國家榮辱，更見李敖當仁不讓，為討回公道，捐錢給慰安婦。聞知高金素梅要去聯合國總部為高山族同胞向日本政府討還公道，鼓勵高金素梅堅持到底，慷慨解囊，義助資金。

李敖頗具古賢良之風，“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李敖亦具俠義之情，濟弱抑強。傾力幫助一位他曾經的小兄弟的遺孀，打贏了一樁涉及臺島多家保險公司的人身保險理賠案，這位小兄弟是位道上混的小人物，極是喜歡買各種巨額人身保險，該是保險公司倒霉，小兄弟到泰國旅游意外死亡，很不幸。理賠的受益人是他老婆，這幾家的保險公司拿出各種理由拒絕理賠。這本不足為奇，因為這世界上有不少的保險公司，只圖吸納你的保險金，出險理賠時，是能不賠就不賠。可這一回便不同，小兄弟的老婆找到大哥李敖哀求幫助。大師悉知后，放下手頭正在寫的好幾本書，應了這事。李敖是誰？是打官司訴訟的臺島第一高手、高高手，“擒賊先擒王。”先找到一家最大的美國保險公司，高管一見，立馬繳械投降，“我們賠錢，只是不想跟李先生打官司。”另外的幾家保險公司，“傳檄而定”，不待李敖出面，全都賠付。這位遺孀感激涕零之余，不忘感恩，很夠意思，拿出一筆巨資，贊助李敖出版3000余萬字，80冊的《李敖大全集》。

還有一件事，與大人物范曾先生有關。

李敖與范曾兩位大師彼此不諧，互不欣賞，世人皆知，原因是李敖為臺灣畫商胡氏打抱不平，同情相對弱勢的一方，認同胡氏之說：“范曾假畫案”的過錯方是范曾。李敖遵從自己的是非評判標準：如果不是小人物的胡氏確有冤情，斷乎不敢在機場，動手暴打名滿天下的大畫家的。事過多年，此案孰是熟非，想必是只有當事雙方最清楚。李敖視此事，聽信一面之辭，加之自己的分析，不可為定論。至于李敖評論范曾其人其藝：“范曾人品有問題，他的畫，乍看不錯，但看多了，千篇一律。他的字做作討厭，賬房的毛筆字而已。”此論，難免有意氣用事之嫌，更不必輕易言人人品有問題，難免傷人太重。

李敖曾經的老婆，有“臺島第一美女”盛譽的胡茵夢在許多場合說過李敖愛錢，當年二人的結婚和離婚是轟動臺島的大新聞，李敖娶了胡大美女，很是惹惱了胡的“鐵粉”，恨不得把李敖殺了。沒過多長時間，李胡離婚，責任不全在當事的雙方，胡茵夢的母親忒不省事，愛摻乎兩口子的事，不怎么看得起這位才氣沖天的女婿，竟能說出這樣的話：“國民黨也真夠寬大的，象李敖這樣的人也能放出來”。此語雖亦不失幽默，更乃恨人不死的狠話。為見胡茵夢，李敖站在門外，足足被丈母娘罵了一個小時。

李敖快速結束與胡茵夢的婚姻，不喜歡她的原因，主要是性格不合，次要的不喜歡還不是因為胡茵夢胸部不夠豐滿，而是胡茵夢幾日排一次大便。文人追求完美，聯想豐富，再漂亮的女人宿便在肚腸里郁結好幾斤，想起來就不爽。假若只為此一條離婚，委實不足為奇的。吃面條吸溜出聲，屢教不改，都有為此小隙而離異的。離就離了唄，李敖公開發表了他的“離婚聲明”，真是絕妙好文，即見李敖第一才子的卓犖才情，又見大丈夫的豁達大度，胡茵夢得此一紙，這婚結得值了，奇文不長，我也想再欣賞溫習一通，不妨照錄如下：

一、羅馬凱撒大帝在被朋友和敵人行刺的時侯，他武功過人，拔劍抵抗。但他發現在攻擊他的人群里有他心愛的布魯塔斯時，他對布魯塔斯說：“怎么還有你？”于是他寧愿被殺，不再抵抗。

二、胡茵夢是我心愛的人，對她，我不抵抗。三、我現在宣布同胡茵夢離婚。這一婚姻的失敗，錯全在我。

四、我現在簽離婚文件，請原證婚人孟祥柯送請胡茵夢簽字。

五、由于我的離去，我祝福胡茵夢永遠美麗，不再哀愁。

五條聲明，除卻第四條，再一次向世人展示了李敖洞穿人心的文字功夫。

無獨有偶，拈出李敖婚前寫給胡茵夢的一封情書，與“離婚聲明”對看，適可盡知何等文字，才是真有功夫的文字，茲請再錄如下：

如果有一個新女性，又漂亮又漂泊，又迷人又迷茫，又優游又優秀，又傷感又性感，又不可理解又不可理喻的一定不是別人，是胡茵夢。

當年的李敖出獄后，為了生存，曾倒賣過美國人的二手空調等物，他不惜屢屢充當“訟棍”，靠興訟打官司賺錢，令許多吃了他的“藥”的人頭疼不已，他贏了，他內心舒服、快樂嗎？只有陳文茜提出了這個問題，并肯定地說：李敖不快樂。

陳文茜最懂他，李敖又何其幸福，人世間最難求的不是金錢、名譽、地位，而是“紅顏知己”，富有四海的“十全老人”乾隆皇帝自喟當了六十年皇帝，未嘗一日得到，理應如此。

魯迅的祖父周介孚說過“皇帝是什么東西？！”，真不愧是魯迅的親爺爺，“皇帝是什么東西？！”史上有不少的皇帝，是除了生他的，他生的女人不去臨幸、其他恨不照單全收的東西，不配得到“紅顏知己”的，李敖得到了，那一個“紅顏知己”是誰？不是胡茵夢，不是王尚勤，也不是他最后一任老婆王小屯，更不是小蕾、小誰誰的，而是陳文茜，只能是陳文茜。只有陳文茜最懂李敖，最心疼李敖，可深入李敖心田的女士，非陳文茜莫屬。而李敖更是她的精神導師，每當陳文茜偶有彷徨無助，前路迷茫之時，必見李敖，常常是李敖寥寥數語，三下五除二，撥云見日，轉天文茜薄飾粉黛，衣著華麗，重又步履輕盈地踏上人生的征途。

陳文茜女士是臺灣的資深媒體人，早年做過雜志的總編，自是妙筆生花的時髦名媛。但她從來不屑于寫風花雪月，無意刻紅剪翠。她的舌端、筆峰凝聚著時代的風雷，發之為文，與李敖一樣犀利，激昂著一股女性少有的豪邁。每至此處，只見熒屏上的她，眉宇間一股英氣，橫掃千軍，有時不免咄咄逼人。與李敖相互調侃，不知是李老師故意讓她，還是陳文茜已具出藍之勢，風頭勁健，李敖也不得不讓她出一頭地。觀此二人針砭時弊，卻是同仇敵愾，一致對外，迫令多大名頭的小人行徑，無地遁逃。

陳文茜是這個時代的女杰，然而她的豪氣，不得不說多多少少得益于李敖的熏陶。“金風玉露一相逢”，演繹出的不是泛泛的兒女私情。二君攜手，笑傲江湖的底氣，孕自相同的思想。陳文茜與李敖堪稱一對五百年難得一遇的“雌雄雙煞”，非此“煞氣”，不能鎮住臺島的奸邪小人！

今年（2018）初，李敖病重，臥床以來，前后有兩個人陪伴了他九個月，一個是他的兒子李勘，另一個是他的“紅顏知己”陳文茜。“李敖病危時，經常有人問文茜“他現在怎么樣了？”答案：“醫生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唯一明白的是：一切都在倒數。摺一個日子，算一個日子，看一次月亮，算一夜。”沒有人們想像的那么天長地久，往事并不如煙，來日并不方長，李敖病倒了，這一回“玉山傾倒再難扶”，只是陳文茜還來得及在她的微博中字字閃耀出李敖一生最具人文價值的光輝：

他才華橫溢，他奮不顧身，他舍自己的自由，救所有人的言論自由……他比某些人的鄉愁還鄉愁。站在他對岸的，不只是祖國、故鄉、歷史，還包括了他沒有太多機會發揮的抱負，他侷促小島，當年是逃難，之后是落難，老來是災難。在一個遺忘歷史，蔑視貢獻者的島嶼，他孤掌又難鳴。……如今他說不出話，寫不出字，以前是統治綁住了他的手，封住了他的嘴，如今是上天，是命運。

陳文茜心疼大哥，傷心哀痛，她甚至怨恨上天的不公：“我想要回那個笑傲江湖的大哥，他已騎著白馬遠去”

李敖一生勤奮，勇于擔當，踐行了自己的人生信條：“做自己認為自己做不到的事，做別人認為自己做不到的事。”李敖還做到了，對“凡是不了解的現象，我總是勇敢地迎著它走上去，不讓它嚇倒。我高高的站在它上面。”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對此我難持樂觀的態度，因為李敖走了，歷史的天空 ，文學的殿堂，從此失去李敖的調侃，空曠而寂寞。下一個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的李敖，恐怕五百年后，也難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