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放榜時

韋星

這次外出采訪，正是高考放榜時。于我而言，今年高考放榜，微信朋友圈和微信群要比往常更熱鬧，因為母校出了個全省第一的考生，這考生所在班級更是全班上一本。他們班主任恰好是我高中班主任。

這樣，和我相關的同學、老鄉和宗族的微信群里，“炸鍋”程度可想而知。隨后，出現老師、考生和家長圍著蛋糕慶祝的畫面。考第一的考生，其小學的畢業照也開始流傳，甚至這名考生在高中校園游玩時，其躺在石板上的姿態，也被同學翻出打上“狀元躺”的標簽。

考得好的人、班級以及學校被熱傳，凸顯社會關注高考，這是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表現，也回應曾使人一度迷失的“高考無用論”。

不過，隨后的表現就脫離原先積極向上的軌道。兩天后，微信群里開始熱傳考了全省第一的考生獲100萬元獎金，還有板有眼寫明省級政府獎勵30萬元、縣政府獎勵30萬元、就讀中學獎勵30萬元，而他所在鄉政府獎勵10萬元等。此時，他的高考作文也開始在網上流行。

當地教育局介入調查后辟謠：網上瘋傳的狀元作文、重獎100萬元，均為不實信息，同時教育局警告“傳播不實信息造成嚴重后果的，由司法機關追究其相關法律責任”。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總算塵埃落定，回歸理性，之后，該干嘛干嘛去。適當宣傳無可厚非，但過度、持續關注，不僅不利于狀元自身成長，對失敗的考生和家長，同樣是持續傷害。

1997年，我參加中考時，一些中專學校錄取分數線比縣一中錄取高中生的分數線還高，因為那時讀中專還包分配。所以，考上中專就成了大家眼中的“吃皇糧”階層。

在出路不多的年代，村民對中專生多有幾分欽佩和敬畏，和中專生說話也客氣很多。因為，你不知道哪天可能有求于他。有的考生親屬也放大了這種榮耀，以在村里獲得更高社會地位。但對那些還要讀三年高中，至少三年后才能“看清”未來的高中生，則持觀望態度。

包分配的年代，通過中考劃出的成功者和失敗者，確實影響人的一生。一些對外界吹捧缺乏定力的父母，無形中放大對自己孩子的認可，這種認可還通過殺雞宰豬等宴請族人的形式來完成，期間，鞭炮齊鳴，點燃了被黑夜籠罩的大半個星空。

但2000年左右，我所在的縣，非師范類的中專生不再包分配。此后，師范類的中專生也不再包分配。這樣，當初很多舉全家、全族之力供孩子上學的家庭，一下子陷入迷茫和困頓中，畢業回到村里，無論是真的出于關心，還是借關心之名嘲諷人家，反正大家一見面就問這個中專生或中專生的家人：“孩子分配了沒？”中專生以及他家人由此所面臨的失落、壓力和打擊，可想而知！

當夢想被打破，重新聯系上昔日的“失敗者”而踏上打工征程時，這些優秀的考生遇到了未曾想到過的壓力和打擊，這樣，一些人的精神出現異常，或整日萎靡不振、自暴自棄，將自己封閉起來，不愿意和外人—甚至，作為他們昔日的同學和朋友，我在偶爾的返鄉途中和他們相遇時，他們也不愿駐足和我多交流。我身邊至今都還有幾個這樣一度優秀、而今失落或異常的考生。

所以，對成功的慶賀—應該，但要適度，否則，可能演變成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結果，只有脫離世俗功利的慶祝，才可以讓成功者走得更穩、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