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爭端與歷史上的貿易爭端有何不同

郭春生

【摘要】歷史上，世界第一經濟大國總是千方百計壓制世界第二且發展勢頭強勁的經濟大國，所以，美國挑起與中國的貿易摩擦并不奇怪。但中美這次貿易爭端與歷史上的貿易爭端有許多不同：在深度全球化、和平與發展深入人心的背景下，超級大國同發展中的社會主義大國之間的摩擦都存在特殊性。

【關鍵詞】經濟大國 貿易摩擦 特殊性 【中圖分類號】F74 【文獻標識碼】A

貿易競爭會惡化國際環境，甚至會引發國際戰爭

自地理大發現和新航路開辟之后，商業革命在西歐興起，世界市場隨之形成。此后，貿易流通成為潮流，溝通著世界各國的往來。與此同時，商業大國迅速興起，也隨之成為世界強國。最早開辟新航道的葡萄牙、西班牙隨著商業獲利的劇增而成為海上強國和貿易強國，也招來了荷蘭、英國、法國的激烈競爭。這一時期，西、英、荷之間商業貿易戰的重要特點是在商業競爭中夾雜著激烈的武力爭奪，英國在18世紀中期成為最強大的殖民帝國，并獲得了全球海上貿易霸權。英國的商業霸主地位一直持續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

16世紀到第一次世界大戰，是資本主義的殖民掠奪時代，概括來看，這一時期世界貿易在無序中發展和前進，貿易活動溝通了全球，但同時也是殖民擴張的工具。所以，這一時期的貿易活動缺乏國際秩序和規則，更無道義可言。由此，這一時期國際貿易往往與殖民戰爭密切相連，戰爭為貿易開路，貿易糾紛引發戰爭，成為導致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重要原因。

第一次世界大戰導致世界經濟格局發生重大變化，老牌帝國主義英國喪失了第一經濟強國的地位，世界金融中心由倫敦轉移到了紐約，美國也由此成為世界第一經貿大國。一戰后曾成立了國際聯盟，其宗旨是減少武器數量、平息國際糾紛、提高民眾的生活水平以及促進國際合作和國際貿易。而作為頭號經貿大國的美國卻沒有加入國際聯盟，從一個方面也體現了國際聯盟作用的有限性，由它產生的國際貿易原則和規則也不可能有多大約束力。上個世紀20年代末，美國資本主義經濟出現衰退，于是美國大打貿易戰，提高進口關稅，1930年美國進口的平均稅率由38.2%提升到了55.3%，結果必然導致其他國家的“報復”，一時間國際貿易烽煙四起，經濟危機席卷全球，不僅惡化了國際經濟貿易環境，而且惡化了國際政治環境，并直接導致各主要國家國內環境的變化，法西斯主義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在一些國家大行其道，直至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戰。由此看來，在經貿領域，比起國際組織和貿易規則的存在，世界大國的認同、參與和遵守才是最為重要的。美國掀起的貿易戰攪亂了國際局勢，也使自己大受損失。

回顧幾百年的經貿歷史至少可以發現，國際貿易的爭奪是在無序中進行的，經貿大國之間的爭奪是貿易競爭的主流，貿易競爭是資本主義殖民競爭的直接體現，會惡化國際環境，甚至會引發國際戰爭。

中美貿易爭端與歷史上的貿易爭端有許多不同

歷史上，世界第一經濟大國總是千方百計壓制世界第二且發展勢頭強勁的經濟大國，所以，美國挑起與中國的貿易摩擦并不奇怪。但中美這次貿易爭端與歷史上的貿易爭端有許多不同。

首先，這次貿易爭端是在深度全球化的背景下出現的。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隨著以電子信息技術為中心的現代新科技革命時代的到來，世界各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實現深度融通，特別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以來，全球化的浪潮洶涌澎湃，貨物、資本以及人員的流動日益頻繁。然而，在進入新世紀第二個十年的中期前后，以英國脫歐、特朗普上臺為典型代表，出現了一系列逆全球化的現象。全球化代表了人類文明發展的潮流，是人類社會進步和發展的標志。無論提出什么理由，找什么樣的借口，從長遠來看，逆全球化的舉措都是歷史的阻礙，都是妨礙人類文明進步的行為。國家間的貿易溝通是全球化的集中體現，實行貿易保護主義、制造貿易爭端必然阻礙全球化進程，是違背歷史潮流的行為。

其次，這次貿易爭端是在和平與發展深入人心的背景下出現的。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三大因素決定了人類將進入長期以和平與發展為主題的時代：第一，世界戰爭的殘酷性給人類提供了深刻的教訓，野蠻的戰爭造成了巨大的傷亡，在戰爭中人的生命是如此渺小和無助，這給追求人權、人性及文明的人類提供了極其深刻的教訓，無論以任何借口挑起事端、威脅和平，都將為人類所不齒。第二，與對戰爭的深惡痛絕相連，二戰之后以核武器為代表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出現，雖然給人類文明造成了巨大的威脅，但同時也成為遏制戰爭的有效工具。第三，現代工業革命和新科技革命已經使人類認識和改造自然的能力空前提高，即便是遭遇嚴重天災，只要沒有人禍，人類就不可能大規模病餓而死。因此，在溫飽基礎上的高生活質量就成為人類的共同追求，和平與發展正是文明新時代的人類心聲。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制造貿易爭端肯定不會逆轉人類和平與發展的大局，卻會在這種大局之下挑起事端，惡化局勢。這次貿易摩擦直接針對的是作為世界第二經濟體的中國，最直接的后果將是惡化中美兩國的經貿環境，必然給世界經濟的發展蒙上陰影。

最后，這次貿易糾紛的當事雙方也具有特殊性。美國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就是世界首屈一指的經濟強國，是超級大國。憑借其超強的實力，戰后美國多次發起貿易摩擦，壓迫其他國家就范。這一時期，美國貿易摩擦的對象是能夠對其構成經濟威脅的歐盟各國和日本，這些國家均屬美國的同盟國，美國使用以貿易為核心的多重手段，加之威逼利誘，總是能夠迫使這些國家作出讓步，美國也借此能夠長期維持其經濟優勢。而當今美國以中國作為貿易摩擦對手，世界第一的經濟大國總是千方百計壓制世界第二的經濟大國，這符合歷史的邏輯，但中國則與美國以往的打壓對象大有不同，其一，中國不屬美國的同盟國，美國對中國缺乏同盟內解決問題的機制和手段。其二，中國是社會主義國家，作為頭號資本主義國家的美國總是對社會主義的中國抱有某種敵視和歧視。其三，中國是新近崛起的發展中國家，在近現代歷史上曾飽受帝國主義的欺凌，雖然發展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卻還有許多作為現代國家的任務沒有完成。由此來看，按照歷史的經驗，美國除了使用經貿手段打壓中國之外，還會使用其他手段對中國多重施壓。面對壓力，中國必然會使用多重手段進行反擊，特別是在涉及國家主權的問題上，歷史上飽受欺凌的中國絕對不會有任何讓步，一旦遇到挑戰，中國人民必然作出強有力的回擊。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博導）

責編/潘麗莉 美編/李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