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中的支出相關問題研究

陳衍船 孫嬡妮

摘 要 支出是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的重要組成部分，本文結合相關規定，對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中支出的范圍、支出的計算、支出的證明等問題進行分析探討。

關鍵詞 巨額財產 來源不明 支出 數額

作者簡介：陳衍船，解放軍總直屬軍事檢察院；孫嬡妮，國防大學聯合勤務學院博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D924.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6.044

十八大以來，黨和國家始終保持懲治腐敗的高壓態勢，不讓犯罪人員在經濟上占便宜，不讓腐敗分子“因罪致富”，成為社會各界的共識。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在打擊貪污賄賂犯罪中發揮著兜底性作用。支出是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的重要組成部分，本文對該罪中支出的范圍、支出的計算、支出的證明等問題進行分析探討。

一、支出的范圍

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中的支出，是指國家工作人員個人和家庭已經對外實際支付的物質、精神消費和其他財產處分 。2003年最高人民法院《全國法院審理經濟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以下簡稱《紀要》）規定，行為人的支出范圍包括合法支出和不合法的支出，包括日常生活、工作、學習費用、罰款及向他人行賄的財物等。按照支出內容，筆者將支出范圍分為日常消費支出、專項支出和違法違紀支出。

（一）日常消費支出

日常消費支出即國家統計部門規定的居民消費支出，是指居民日常生活中，以滿足自身和家庭成員需要為目的，經常性、多次性的消費支出，不包括資本投資類支出，以保值、增值為目的的支出。

根據支出目的，國家統計局《居民消費支出分類（2013）》將居民消費支出劃分為8類，即：（1）食品煙酒類，包括谷物、肉及水產品、蔬菜水果等，飲料、煙草、酒及其他飲食服務；（2）衣著，包括服裝、衣類加工服務，鞋類、鞋類配件及加工服務費；（3）居住，包括房租、住房裝潢和維修、物業費、水電燃料費、取暖費等；（4）生活用品及服務，包括家具及室內裝飾品、電器、紡織品、家庭日用雜品、家政服務等；（5）交通和通信，包括交通工具、交通工具用燃料等、交通工具使用和維修、交通費，通信工具、郵遞服務等；（6）教育、文化和娛樂，包括小學、初中、高中、高等教育，其他教育及培訓，文化和娛樂耐用消費品、服務等；（7）醫療保健，包括醫療器具及藥品、滋補保健品、門診醫療及住院醫療費等；（8）其他用品和服務等，包括首飾、手表，其他用品，旅館住宿，美容、美發和洗浴等服務支出等。

（二）專項支出

1.投資類支出。主要包括購買保值、增值物品和投資虧損。保值、增值物品主要包括貴重珠寶、貴金屬以及珠寶和貴金屬鑲嵌的首飾，以及藝術品、古董等收藏品。投資虧損即從事各類經營、金融投資和其他投資的虧損數額。

2.改善型大項支出。主要包括房屋裝修和購買高檔紅木家具。房屋裝修指為改進住房性能、改變房屋結構而進行的大型裝修、擴建支出。高檔紅木家具是指用花梨、黑酸枝、紫檀、烏木、雞翅木等古典紅木制成的家具，這些家具材質均為稀有硬木，具有很強的保值、增值功能。

3.捐贈支出。包括特定贈與和其他捐贈、捐助支出 。特定贈與主要是贈與特定的人員，即與國家工作人員有近親屬以及其他共同利益關系的人（不含情婦（夫）），如子女結婚給的彩禮或嫁妝、贈與兄弟姐妹錢款等。其他捐贈、捐助，指無償地將錢物贈與政府或民間公益組織及其他單位。

4.其他偶然性支出。主要包括以下4種：（1）侵權或違約支出以及被侵權損失。指因侵權損害而向受害人賠償、補償的支出，因違約行為向對方支付違約金，以及因被他人侵權遭受的財產損失中未受償部分等。（2）意外財產損失。如被盜、被搶、被騙、遺失損失，各類災害損失。（3）各類行政罰款。如機動車違章罰款、高鐵吸煙罰款、治安罰款、工商行政罰款等。（4）人情往來支出。如操辦婚喪嫁娶支出（不含贈與彩禮及嫁妝），看望病人給的紅包、紅白喜事隨的份子錢等。

（三）違法違紀支出

違法支出包括行賄、賭博、嫖娼、吸毒等支出，以及受賄完成后，因擔心被查處，或行賄人請托之事未辦成，而向行賄人退還受賄款支出。

違紀支出主要包括違規送禮、包養情婦（夫）開支等，如為情婦（夫）購買房產，購買名車、名表、名包、高級化妝品等奢侈品，以及在雙方的交往過程中大肆揮霍的其他錢財。

此外，違法違紀支出還包括案發前行為人向公益基金賬戶上繳的違法違紀款。

二、支出的計算

（一）支出的人員和時間范圍

《紀要》規定，在計算行為“非法所得”時，應把國家工作人員個人財產和與其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員的財產、支出等一并計算，而且一并減去他們所有的合法收入以及確屬與其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員個人的非法收入。因此，計算支出的人員范圍包括夫妻、經濟未獨立的子女、生活在一起的父母或岳父母，以及其他生活在一起財產和支出混同的人。當子女能夠獨立生活，財產和支出與父母相對獨立時，如當兵入伍或結婚后分家生活，則不能再計算該子女支出。

《紀要》規定，為了便于計算犯罪數額，對于行為人的財產和合法收入，一般可以從行為人有比較確定的收入和財產時開始計算。計算支出起始時間應從行為人有比較確定的收入和財產時開始，截止時間一般為案發日，也可以選定案發日后當年度6月30日或12月31日。

（二）計算日常消費支出

實踐中對日常消費支出的計算爭議較大，有的判決直接適用人均消費支出計算該支出，有的司法工作者認為，以人均消費支出為標準來推算家庭日常消費支出總額的辦法有違證據裁判理念，缺少證據證明的這部分日常支出不應計算在內 。

筆者認為，應首先查證行為人日常消費支出的實際數額，當無法準確查證該支出時，再以當地居民人均消費支出計算該支出。行為人一般工作年限長，時間跨度大，而我國早期消費數據統計不全，消費轉賬支付不發達、票據類支付使用率低，要準確查明其生活實際的支出數額難以實現。筆者建議，可根據實際取證難易程度，從案發前5至10個年度中選一年為分界點，分界點之前的，以當地居民人均消費支出計算，分界點之后的，以實際查證的日常消費支出數額計算。

以人均消費支出計算日常消費支出時，若之前年度沒有相關統計數據，按有利于嫌疑人原則，之前年度的該項支出不予以計算；中間年度缺少統計數據的，取其前后兩年數據的平均值計算。另外，從歷年統計數據看，絕大多數地區城鎮居民人均消費支出比農村居民人均消費支出高出一倍多，實踐中要準確把握行為人家庭成員生活基礎所在地的變化軌跡，恰當適用當地城鎮或農村居民人均消費支出數額。

（三）支出與財產計算的區分

《紀要》規定，行為人所有的財產包括房產、家具、生活用品、學習用品及股票、債券、存款等動產和不動產。行為人購買房產、墓地、無形資產（如專利權），向社會保障機構交納統籌養老、醫療、工傷等保險金，出借錢款給他人等支出，有實物及相應權益對應，應以購買或支付金額計入財產，不在支出中重復評價。

財產中的“家具、生活用品、學習用品”，以及家用車輛、金銀首飾、手表等常見動產，應以購買價計算其價值。《居民消費支出（2013）》規定，居民消費支出包括購買上述物品支出，筆者認為將上述物品列入支出計算更符合實際情況。若計算了居民人均消費支出或是與實物相對應的實際開支，則上述物品不能在財產中重復計算。

黃金、字畫、紅木家具等具有保值、增值功能的貴重物品，已查明并計算實際支出的，不再計入財產；無法查明具體來源及購買價時，以立案日為基準日的鑒定價計入財產。

專項支出和違法違紀支出的數額計算，根據行為人供述及相關書證等證據相印證情況，按照就低不就高的原則，實事求是地計算。

三、支出的證明

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整個案件或案件主要事實舉證責任倒置，行為人應當承擔證明責任，當行為人不能說明巨額財產來源時，則要接受不利于自己的后果。筆者認為，支出（尤其是日常消費支出）與行為人生活息息相關，行為人對支出情況具備證據上的信息優勢，有義務說清支出情況，當行為人無法說清支出情況時，可依據刑事推定規則，運用推定的方式認定支出數額。支出的證明具體分以下兩種情況：

（一）用間接證據證明日常消費支出

對于距案發時間長或統計數據落后地區的支出，由于直接證明支出的證據缺乏或滅失，導致證據無法獲取，對此，我們可以綜合考慮同期收入和財產增加情況，倒推出準支出數額，通過間接證據證明日常消費支出。我們假定基礎事實為準支出數額，推定事實為行為人存在當地人均消費支出數額。在同一時期，準支出數額=現金收入+銀行取現數額+銀行轉賬存入+銀行卡刷卡消費數額+銀行賬戶轉出數額（向家庭成員之外的單位或人員賬戶轉出）+支付寶、微信等消費數額-已查明專項支出數額-違法違紀數額-用于轉換成財產數額（如以現金形式存入銀行、購買房產等），當得出的準支出數額大于或等于以當地人均消費支出數額計算出的行為人日常消費支出數額，行為人未就消費支出情況提出相反證據否認時，雖然不能直接證明行為人具體支出數額，但可以推定行為人在存在當地人均消費支出數額方面，具有高度蓋然性。即佐證了以當地人均消費支出數額計算行為人日常消費支出數額的合理性。

（二）用直接證據證明實際支出

對于距案發日時間較近或各類消費支出數據比較健全完善地區的支出，我們可以獲取到證明支出的直接證據，用直接證據證明實際支出。即用獲取的行為人供述、證人證言等言辭證據，銀行資料、消費單據、買賣合同等書證，以及車輛、手表等物證，直接證明實際支出。實踐中，可分兩部分來證明支出，一是通過銀行卡、支付寶等金融工具支出的證明，二是以現金形式支出的證明。

近年來，使用銀行卡（尤其是信用卡）、支付寶、微信等金融工具支付逐漸成為主流消費方式。行為人的銀行卡、支付寶、微信賬戶具有高度私密性和人身關聯性，當無相反證據證明時，證據材料中三者消費或支付金額，應認為均為行為人個人或其家庭支出。另外，根據扣押、查封、凍結物品情況，詢（訊）問相關人員，查詢車輛購買及加油、保養等支出，民航鐵路公路出行記錄、住宿信息，教育、醫療等支出相關單據，以上有證據材料證明的支出扣除以銀行卡、支付寶等金融工具支付部分，可算出現金支出數額。現金支出數額加上銀行卡等金融工具支出數額，即為行為人實際支出數額。

四、結語

只有對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中的支出進行細致周密的分類、科學嚴謹地計算、恰當適度地證明，才能既滿足不讓腐敗分子在經濟上占便宜的現實需要，又能實現客觀公正、不枉不縱的司法目的，使該罪在反腐敗斗爭中更好地發揮作用。

注釋：

①孫謙.國家工作人員職務犯罪研究.北京：法律出版社.1998.161-162.

②劉金龍.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查證要點（上）.中國檢察官.2009（5）.

③劉澤.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中非法所得額的認定.人民法院報.2010年9月9日.

參考文獻：

[1]沈志先主編.刑事證據規則研究.北京：法律出版社.2014.

[2]馬劍萍編著.職務犯罪案件證據參考標準與審查運用.北京：中國檢察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