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率市場化、顯性存款保險與銀行風險承擔

趙尚梅 賀江

【摘要】本文基于51個新興市場國家1996～2015年的數據，利用兩步系統GMM估計法，研究了利率市場化、存款保險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結果表明，在存款保險實施前后，利率市場化導致銀行風險承擔由顯著增加變為顯著降低；在利率市場化水平達到市場化程度較高前后，存款保險的綜合效應也導致銀行風險承擔由增加變為降低；存款保險的不同內容設計，會對利率市場化及存款保險對銀行風險承擔的作用都產生極大影響。本文的研究結果對我國的利率市場化改革和存款保險制度建設都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和參考價值。

【關鍵詞】利率市場化 存款保險 銀行風險承擔 綜合效應 兩步系統GMM估計

一、引言

為了促進經濟快速發展，自上世紀70年代起，許多國家紛紛開始進行利率市場化改革，解除政府對利率的管制，實現利率水平由市場供求來決定。目前，世界上許多國家已經完成了利率市場化改革進程，而包括中國在內的一些國家的利率市場化改革仍在進行當中。利率市場化雖然促進了經濟的增長，但也加劇了金融的脆弱性（Michael and Kupukile，2012）。在利率市場化改革過程中，許多國家發生了銀行系統危機，據IMF統計表明，20世紀90年代以來，全世界發生的銀行危機事件有100多起，而在IMF的181個成員國家中，130個國家發生過銀行危機（田國強，趙禹樸，宮汝凱，2016），占比高達71.82%。利率市場化是否真的導致銀行風險承擔增加？這個問題引起學術界高度關注，學者們紛紛對此展開研究。

雖然有部分學者認為利率市場化有助于降低銀行風險承擔，如Lee和Hsieh（2013）通過對27個國家的1387家銀行的數據利用動態面板系統GMM估計法進行研究，發現利率市場化改革能夠降低銀行風險承擔，從而增強銀行系統穩定性。但是，主流研究都表明利率市場化改革會增加銀行風險承擔，如Noy（2004）通過對61個非OECD國家1975～1997年的銀行數據利用面板Probit模型進行分析，發現那些銀行監管較弱的國家，利率市場化會導致銀行從事更多的風險承擔行為；尹雷和郝國勝（2013）通過對50個國家1973～2005年的銀行數據利用面板Probit模型和面板Logit模型進行分析，發現利率市場化與銀行危機之間具有正相關關系，并且，利率市場化水平的提高會導致銀行風險承擔顯著增加，從而使得銀行危機發生的可能性也顯著增加。

為了保障利率市場化能夠順利推進，在促進經濟發展的同時，也避免由此導致銀行風險承擔增加，許多國家都建立了存款保險制度作為利率市場化改革的配套措施。截至目前，全世界建立存款保險制度的國家和地區已有139個。存款保險制度雖然具有保護存款人利益、提高公眾對銀行的信心和防止銀行擠兌發生等積極作用，但是，由于它降低了受保護存款人評估銀行風險的激勵和銀行破產時股東需要承擔的責任，會使銀行產生道德風險問題，降低存款保險的效率（Barth，Caprio和Levine，2004）。因此，存款保險制度是否能夠真正起到降低銀行風險承擔，從而有效維護金融穩定和防范系統性銀行危機的出現，一直存在著爭議。

Chernykh和Cole（2011）通過對俄羅斯800個銀行在2004～2006年的數據進行分析，發現實施存款保險制度后的俄羅斯，銀行股權占總資產比例下降，而貸款占總資產的比例上升，因此，他們認為存款保險增加了銀行風險承擔；Duran和Lozano-Vivas（2015）通過分析15個歐盟成員國2002～2009年的銀行業數據，發現存款保險的實施顯著地增加了銀行風險承擔，特別是那些銀行監管力度較弱的國家，銀行風險承擔增加更嚴重。而Lambert，Noth和Schuwer（2017）通過對美國2006年Q4-2010年Q3的銀行季度數據進行分析，發現存款保險雖然會增加銀行風險承擔，但是只要對銀行施加嚴格監管措施，銀行風險承擔就會大大降低。

上面這些關于利率市場化、存款保險對銀行風險承擔影響的研究，都是在利率市場化和銀行風險承擔之間或者存款保險和銀行風險承擔之間進行的，并沒有將三者納入同一個框架，導致研究的結果與實際存在偏差。這是因為，利率市場化和存款保險這兩個因素都會對銀行風險承擔產生影響，如果忽略了其中一個因素而單獨研究另一個因素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就會將被忽略因素引起的銀行風險承擔部分歸因到另一個因素上，使得另一個因素對銀行風險承擔的作用被改變。

同時，中國自1996年啟動利率市場化改革以來，按照“先外幣、后本幣，先貸款、后存款，先長期大額、后短期小額”的漸進式改革思路，先后實現了銀行間債券利率、外幣存貸款利率和人民幣貸款利率的市場化，并且，在人民幣存款利率的市場化方面，2015年10月24日，中國人民銀行全面放開了商業銀行和農村合作金融機構的人民幣存款利率管制，中國的利率市場化改革已跨進深水區。作為保障利率市場化改革順利推進的配套措施，中國在2015年5月1日正式實施顯性存款保險制度。

中國是新興市場國家，新興市場國家的利率市場化改革與存款保險制度建設面臨的環境狀況和銀行風險成因具有很多共通之處，在新興市場國家范圍內開展研究的結果對我國更具借鑒意義。但是，上面的研究在選取樣本時都沒有將中國情況考慮在內，并且大多也沒有將范圍限定在新興市場國家，而是從更廣泛的范圍內選取樣本數據，使得研究結果對我國的借鑒作用大大降低。

另外，只要合理設計存款保險制度，就可以有效避免其引發的道德風險問題，降低銀行風險承擔（姚志勇和夏凡，2012），而不合理的存款保險制度設計，會增加銀行道德風險問題和風險承擔（Khundadze，2009），因此，存款保險制度的內容設計會影響到銀行風險承擔。而在利率市場化的背景下，存款保險制度的不同內容設計會如何影響銀行風險承擔，以及不同的存款保險制度內容設計又會如何影響利率市場化對銀行風險承擔的作用？上面的研究都沒有涉及這個問題，因此都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有鑒于此，本文將選取包括中國在內的51個新興市場國家1996～2015年的數據為樣本，并將利率市場化、存款保險和銀行風險承擔納入同一個分析框架，重點研究以下兩個問題：（I）在新興市場國家范圍內，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前后，利率市場化會怎樣影響銀行的風險承擔，以及利率市場化的深入實施又會怎樣影響存款保險對銀行風險承擔的作用？（II）新興市場國家范圍內，在不同的存款保險制度內容設計下，利率市場化將會如何影響銀行風險承擔，以及在利率市場化背景下，存款保險制度的不同內容設計又將如何影響銀行風險承擔？

本文其余部分安排如下：第二部分給出利率市場化、存款保險對銀行風險承擔影響的實證檢驗；第三部分給出利率市場化、存款保險制度內容設計對銀行風險承擔影響的實證檢驗；第四部分給出結論與政策啟示。

二、利率市場化、存款保險與銀行風險承：實證檢驗

本部分要解決的是問題（I），即考察利率市場化和存款保險背景下，新興市場國家的利率市場化改革和存款保險制度會如何影響銀行風險承擔？

（一）研究設計

1.模型構建與變量選取。為實證分析上述問題，首先需要構建利率市場化、存款保險與銀行風險承擔的關系模型。參考Delis和Kouretas（2011）及Anginera、Demirguc-Kuntb和Zhuc（2014）研究銀行風險承擔的思路，構建面板回歸模型如下：

其中，被解釋變量Risk表示銀行風險承擔水平；模型解釋變量中加入了被解釋變量的滯后項，主要是考慮到銀行風險具有持續性，這種特性體現了銀行之間存在的激烈競爭，而激烈的銀行競爭又會對銀行風險承擔產生影響（Cordella和Yeyati，2002），導致銀行風險偏離短期均衡狀態，而加入銀行風險的滯后項能夠很好地體現銀行風險的動態性；IRL表示一個國家的利率市場化水平；PreDI和AftPDI是兩個用于區分一個國家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前后時期的虛擬變量，分別表示是否為存款保險制度實施之前的年份和實施之后的年份；交叉項IRLxPreDI和IRLxAftPDI用于區分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前后利率市場化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有何不同；MAC表示一組控制變量；下標i和t分別用于區分國家和年份。

對于銀行風險承擔變量，現有文獻有很多衡量指標，本文主要選取Laeven和Levine（2009）等都使用的ZSCORE來表示，它是銀行資產收益率與銀行資本資產比率的和再除以銀行資產收益率的標準差，用公式表示為ZSCORE=（ROA+CAR）/SDROA，其中，ROA表示銀行資產收益率，CAR表示銀行的資本與資產比率，SDROA表示銀行資產收益率的標準差。ZSCORE同時考慮了銀行資產風險和資本緩沖狀況，很好的測度了銀行整體違約風險，并且，越高的ZSCORE值表明銀行風險越小，這是由于ZSCORE與銀行破產概率負相關。由于ZSCORE是高度偏斜的，并且為了避免序列不平穩顯性出現，本文用ZSCORE的自然對數來替代ZSCORE，并用LNZSC來表示。變量ZSCORE的數據來自世界銀行GFDD數據庫。

出于結果的可靠性考慮，本文還選取了傳統的衡量銀行流動性風險的存貸比（表示為L/D）這個指標作為銀行風險承擔變量。存貸比是銀行各項貸款總額與銀行各項存款總額的比值，反映了銀行存款資金被貸款資金占用的程度。越高的L/D值表明銀行的流動性越低，從而銀行的風險越高，這是因為：吸收存款、發放貸款是銀行的重要業務，銀行在發放貸款獲得收益的同時，必須留出一定庫存現金作為存款準備金以應對存款人現金支取和日常結算，如果銀行的存款資金被貸款資金過多占用，就會造成這部分資金不足，使銀行支付業務面臨困難，導致銀行風險增加。變量L/D的數據也來自世界銀行GFDD數據庫。

利率市場化是本文的核心變量（用IRL表示），本文按照Abiad，Detragiache和Tressel（2010）的利率市場化指數構建方法，將一國的利率市場化程度劃分為4個等級：完全管制、部分管制、市場化程度較高和完全市場化，并分別用0、1、2、3表示。這種指數構建方法能夠最大限度反映利率市場化改革的信息，并且，IRL取值越高，表明該國對利率的管制越小，利率市場化水平越高。本文利用這種指數構建方法將Abiad等（2010）的金融改革數據庫中的利率市場化數據進行更新①，變量IRL的數據就來自于更新后的金融改革數據庫。

關于變量PreDI的取值，對于一國尚未建立存款保險制度的年份取值1，而對于已經實施存款保險制度的年份取值為0。而變量AftPDI的取值剛好與PreDI相反，對于一國存款保險制度建立之前的年份取值為0，已經實施存款保險制度的年份取值為1。變量PreDI和AftPDI的數據都來自Demirgü？觭-Kunta、Kane和Laeven（2015）以及IADI Annual Survey 2016。

控制變量主要包括：反映銀行集中和競爭情況的銀行集中度（用CR3表示）；反映銀行從事非傳統業務水平的非利息收入占總收入比（用NIRC表示）；反映對銀行資產質量造成影響的實際GDP增長率（用GPG表示）和通貨膨脹率（用INF表示），以及反映對銀行信貸資金產生影響的廣義貨幣與外匯總儲備的比（用M2/RES表示），為了避免序列不平穩現象出現，將M2/RES取自然對數，用LNM2/RES表示。其中，變量CR3和NIRC的數據均來自世界銀行GFDD數據庫，變量GPG、INF和M2/RES數據均來自世界銀行WDI數據庫。

2.樣本選取。由于本部分旨在考察新興市場國家范圍內，存款保險實施前后，利率市場化改革對銀行風險承擔的作用，以及隨著利率市場化的深入實施，存款保險是否增加銀行風險承擔，相對于銀行層面數據來說，國家層面數據更容易獲得，因此，本部分從國家層面選取樣本數據。鑒于數據的可得性限制，本部分選取了包括中國在內的51個新興市場國家1996～2015年的數據進行研究。

3.模型估計方法。本部分的實證模型考慮了銀行風險的持續性，將被解釋變量的滯后項作為模型解釋變量，是一個典型的動態面板數據估計問題。由于動態面板數據模型回歸中的被解釋變量的滯后項與擾動項相關，因此具有內生性。另外，本部分模型中的控制變量銀行集中度（CR3）和非利息收入占總收入比（NIRC）等并非嚴格外生，導致誤差項中對被解釋變量產生影響的因素同樣可能會影響這些變量。此時，若采用OLS、FGLS等估計方法，會導致估計量有偏且非一致。一階差分GMM估計法雖然能夠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但是，容易產生弱工具變量問題。而Arellano和Bover（1995）及Blundell和Bond（1998）提出的系統GMM估計法能夠很好地解決弱工具變量問題。不僅如此，系統GMM估計法還能夠極大地降低一階差分GMM估計法帶來的偏誤（Blundell和Bond，1998），并且可以估計不隨時間變化的變量（陳強，2010）。系統GMM估計法具體包括一步法和兩步法，而兩步法不易受異方差干擾，估計效果更好（邵同堯，2011）。因此，本部分使用兩步系統GMM估計法。

使用系統GMM估計法需要檢驗差分后的干擾項是否存在二階自相關及工具變量是否有效，所使用的檢驗統計量分別為Abond（2）和Hansen檢驗統計量，其中，Abond（2）的原假設是差分干擾項不存在二階自相關性，Hansen檢驗的原假設是系統GMM估計使用的工具變量有效。兩步系統GMM估計法采用普通標準差會不準確，需要采用聚類穩健標準差作為判斷標準。因此，本部分在使用兩步系統GMM估計法時，會進行Abond（2）和Hansen檢驗以判斷模型使用的有效性，同時給出估計系數的穩健標準差。

（二）實證結果

注：變量后加（-1）表示該變量滯后一期的值；***、**和*分別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顯著，下方括號內的值為穩健標準誤差；N為樣本觀測數量；Abond（2）和Hansen檢驗輸出結果為P值。

表1給出了利率市場化和存款保險對銀行風險承擔影響的實證結果。其中，兩個回歸模型Hansen檢驗的P值均不顯著，接受所有工具變量都有效的原假設，說明這兩個回歸模型都不存在過度識別問題；同時，在擾動項差分自相關檢驗方面，兩個回歸模型Abond（2）檢驗的P值均不顯著，接受差分干擾項不存在二階序列相關性的原假設。因此，這兩個回歸模型可以使用兩步系統GMM方法進行估計。

關于利率市場化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方面，第二列和第三列的回歸結果顯示，IRLPreDI的回歸系數在10%的水平上都顯著，并且第二列IRLPreDI的回歸系數為負，第三列IRLPreDI的回歸系數為正，于是，當PreDI取值為1時，IRL變大會顯著降低LNZSC的值，顯著增加L/D的值。由于LNZSC與銀行風險呈反向關系，而L/D與銀行風險具有正向關系，因此，這兩個回歸結果都表明，樣本國家在建立存款保險制度之前，實施利率市場化改革會顯著增加銀行風險承擔，并且，利率市場化程度越高，導致銀行風險承擔越大。

而表1兩個回歸中，IRLAftDI的回歸系數在10%的水平上也都顯著，但是系數符號都與IRLPreDI的系數符號相反，表明在實施存款保險制度之后，在存款保險的作用下，樣本國家的利率市場化對銀行風險承擔具有顯著的降低作用，并且，利率市場化水平越高，對銀行風險承擔的降低作用越大。

關于存款保險制度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方面，一方面，IRLAftDI回歸系數在表1的兩個回歸中都顯著，并且它在第二列的系數符號為正，在第三列的系數符號為負，從存款保險的角度來看，都表明樣本國家在實施利率市場化改革之后，存款保險制度的實施對銀行具有穩定效應；而另一方面，AftDI的回歸系數在表1 兩個回歸中都顯著，并且它在第二列的系數符號為負，在第三列的系數符號為正，都表明從存款保險制度本身的作用來看，顯性存款保險制度具有降低銀行穩定性的效應。因此，關于存款保險對銀行風險承擔綜合影響的分析必須綜合這兩個方面來考慮。根據表1 的兩個回歸結果，AftDI總的系數在第二列為-0.0628+0.0369*IRL，在第三列為0.2128-0.1202*IRL，因此，隨著IRL的增加，AftDI在第二列總的系數不斷增加，在第三列總的系數不斷減小，并且，當IRL取值增加到2或3時，AftDI總的系數符號在第二列為正，在第三列為負，而當IRL取值為0或1時，AftDI總的系數符號剛好相反。這表明，從綜合效應的角度來看，當樣本國家的利率市場化改革水平達到市場化程度較高后，實施存款保險具有降低銀行風險承擔的作用，并且隨著利率市場化改革的深入，存款保險對銀行的穩定作用不斷增強；而當利率市場化水平在達到市場化程度較高之前，實施存款保險會增加銀行風險承擔，不過，隨著利率市場化改革的深入，存款保險增加銀行風險承擔的作用會不斷降低。

三、利率市場化、存款保險制度內容設計與銀行風險承擔：實證分析

本部分主要解決問題（II），即考察利率市場化和不同內容設計存款保險制度下，新興市場國家的利率市場化和存款保險制度不同內容設計會如何影響銀行風險承擔？

（一）研究設計

為實證分析上述問題，需要構建利率市場化、存款保險制度內容設計與銀行風險承擔的關系模型。由于存款保險內容設計是存款保險制度本身的特征，各種內容設計作用的發揮只能在存款保險制度實施過程中產生，因此，可以利用第二部分構建的模型，將其中的解釋變量AftDI換作存款保險制度的不同內容設計來構建本節的模型，具體模型如下：

其中，解釋變量DIS表示存款保險制度的內容設計。

存款保險制度的內容設計主要包括保險機制、保險基金來源及管理、保險費率設置和保險賠償等幾個方面。保險機制方面，主要為是否采取共同保險模式（用COIN表示），即是否對存款人的存款給予部分保障而讓存款人承擔一部分銀行破產的成本，對于存款保險制度建立之后的年份，如果實行共同保險模式，COIN取值為1，否則，COIN取值為0；保險基金的來源（用FURE）主要有三種：私人部門、政府部門、私人和政府部門，對于存款保險制度建立之后的年份，對應于三種來源，FURE依次取值為1、2和3；保險基金的管理（用FUAD表示），主要有私人部門管理、公共部門管理和兩者共同管理三種方式，對于存款保險制度建立之后的年份，對應于三種管理方式，FUAD依次取值為1、2和3；保險費率設置（用PREM表示）主要分為風險差別費率和單一費率兩種，對于存款保險制度建立之后的年份，如果實施風險差別費率，PREM取值為1，否則，PREM取值為0；保險賠償方面，主要是保險賠償的方式（用PFFS表示），包括按每個存款賬戶賠付、按每個人每個存款機構賠付和按每個存款人賠付，對于存款保險制度建立之后的年份，對應于三種賠付方式，PFFS依次取值1、2和3。以上各存款保險制度內容設計變量在存款保險制度建立之前的年份取值均為0，并且，各變量的數據均來源于Demirgü？觭-Kunta、Kane和Laeven（2015）以及IADI Annual Survey 2016。

模型中其余變量的定義和數據來源與第二部分相同。

本部分的樣本選取仍為51個新興市場國家1996～2015年的數據；模型的估計仍然采用兩步系統GMM估計方法。

（二）實證結果

表2給出了利率市場化和存款保險內容設計對銀行風險承擔影響的實證結果，其中，所有回歸模型Hansen檢驗的P值均不顯著，并且，Abond（2）檢驗的P值也均不顯著，說明所有模型都不存在過度識別和擾動項二階自相關問題。因此，這幾個回歸模型使用兩步系統GMM方法進行估計的結果有效。

注：變量后加（-1）表示該變量滯后一期的值；***、**和*分別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顯著，下方括號內的值為穩健標準誤差；N為樣本觀測數量；Abond（2）和Hansen檢驗輸出結果為P值。

對于利率市場化改革來說，從IRLPreDI的回歸情況來看，表2回歸（1）-（5）中所有IRLPreDI的回歸系數在不超過10%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負，而回歸（6）-（10）中所有IRLPreDI的回歸系數在不超過10%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正，根據LNZSC與銀行風險承擔負相關，L/D與銀行風險承擔正相關，可以得知，當考慮存款保險是否實施共同保險模式、保險基金的來源和管理、保費設置和保險賠付方式這些內容設計時，不管如何設計，樣本國家在建立存款保險之前，實施利率市場化改革都會增加銀行風險承擔，并且，利率市場化程度越高，銀行風險承擔越大。這與前文的結論一致。

從IRL和顯性存款保險制度內容設計的交叉乘積項回歸情況來看，表2的回歸（3）和（8）中，交叉乘積項IRLFUAD的系數都不顯著，表明不論存款保險基金管理方式如何，都使得在其作用下，利率市場化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不明顯，這可能是由于樣本國家的存款保險基金管理效率不高導致存款保險沒有對利率市場化的實施起到保駕護航的作用；而除此之外，在不超過10%的顯著性水平上，其他交叉乘積項的回歸系數在以銀行Zscore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中都顯著為正，在以存貸比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中都顯著為負，表明當存款保險內容設計變量取值不為0時，利率市場化改革的實施能夠顯著降低銀行風險承擔，并且，這些內容設計變量的取值越大，利率市場化對銀行風險承擔的降低作用越大。而變量COIN和PREM都只有0和1兩個取值，取值1分別表示存款保險實行共同保險模式和風險差別費率，而變量FURE和PFFS都有3個非零取值，并且最大值都為3，分別表示保險基金來源于私人和政府兩個部門以及按每個存款人進行保險賠償，因此，建立的存款保險實行共同保險模式和風險差別保費設置，以及考慮保險基金的來源和保險賠付方式等保險內容設計時，利率市場化改革的實施都會降低銀行風險承擔，并且，存款保險基金來源于私人和政府兩個部門，賠償方式為按每個存款人進行保險賠償時，利率市場化對銀行風險承擔的降低作用最大。

對于存款保險不同內容設計來說，由于IRLFUAD和FUAD在表2的回歸（3）和（8）中都不顯著，表明樣本國家存款保險的保險基金管理對于銀行風險承擔沒有顯著影響。而對于其他四個存款保險內容設計變量COIN、FURE、PREM和PFFS，及它們與IRL的交叉乘積項在所有回歸中都顯著，這表明存款保險的共同保險模式、保險基金來源、保費設置和保險賠付方式都對銀行風險承擔有顯著影響。在利率市場化的作用下，從綜合效應的角度分析，這四個存款保險內容設計變量總的回歸系數分別為：COIN在回歸（1）中的總的系數為-0.453+0.0354*IRL，在回歸（6）中總的系數為0.1721-0.0954*IRL；FURE在回歸（2）中總的系數為-0.0471+0.0253 *IRL，在回歸（7）中總的系數為0.243-0.1287*IRL；PREM在回歸（4）中總的系數為-0.0792+0.0472*IRL，在回歸（9）中總的系數為0.1921-0.1393 *IRL；PFFS在回歸（5）中總的系數為-0.0336+0.0259*IRL，在回歸（10）中總的系數為0.1875-0.0991*IRL。于是，這四個變量總的回歸系數在以銀行Zscore為被解釋變量的所有回歸中都隨著IRL的增大而不斷增大，并且當IRL取值為0和1時都為負，當IRL取值為2和3時都為正，而在以存貸比為被解釋變量的所有回歸中都隨著IRL的增加而不斷減小，并且當IRL取值為0和1時為正，當IRL取值為2和3時都為負。

由于變量COIN和PREM都為二值虛擬變量，取值只有1和0，因此，對于是否實施共同保險模式和實施風險差別費率設置的保險特征來說，當利率市場化水平在沒有達到市場化程度較高之前，樣本國家實施共同保險模式和實施風險差別費率的存款保險，都具有增加銀行風險承擔增加的綜合效應，而隨著市場化程度的提高，這種綜合效應會不斷減弱，當利率市場化水平在達到市場化程度較高之后，樣本國家實施共同保險模式和實施風險差別費率的存款保險，都具有降低銀行風險承擔的綜合效應，并隨著市場化水平的提高，這種綜合效應不斷增強；而若實施非共同保險模式（即全額保險模式）和單一費率，不管利率市場化處于何種水平，這兩個存款保險內容設計對銀行的風險承擔作用都會降低為零，即不會增加或降低銀行的風險承擔。這也表明，從降低銀行風險承擔的角度，當利率市場化水平未達到市場化較高之前，樣本國家應該實施全額保險模式和單一費率的存款保險制度，而當利率市場化程度達到市場化程度較高之后，樣本國家應該實施共同保險模式和風險差別費率的存款保險制度。

由于FURE和PFFS的取值都有1、2和3共三個正數，因此，盡管不論保險基金的來源和保險賠付方式具體如何，樣本國家這兩個存款保險內容設計在利率市場化水平還未達到高度市場化之前，都具有增加銀行風險承擔增加的綜合效應，而隨著市場化程度的提高，這種綜合效應不斷減弱，但是，當采取保險基金完全來自于私人部門和按每個存款賬戶進行保險賠付的存款保險設計，對銀行風險承擔增加的綜合效應最弱；在利率市場化水平達到市場化程度較高之后，這兩個存款保險內容設計都具有降低銀行風險承擔的綜合效應，并隨著市場化水平的提高，這種綜合效應不斷增強，但是，當采取保險基金來自于私人和政府兩個部門及按每個存款人進行保險賠付的存款保險制度，對銀行風險承擔降低的綜合效應最強。

四、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以51個新興市場國家為樣本，通過利用兩步系統GMM估計法，并將利率市場化、存款保險和銀行風險承擔納入同一框架，分析了利率市場化和存款保險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研究發現：第一，在建立存款保險制度之前，銀行風險承擔會隨著利率市場化改革的深入而不斷增加，而在存款保險制度建立之后，在存款保險作用下，銀行風險承擔又會隨著利率市場化改革的深入而不斷降低；第二，從存款保險的綜合效應來看，當新興市場國家的利率市場化水平達到市場化程度較高之前，存款保險制度實施會增加銀行風險承擔，但是，這種銀行風險承擔增加作用會隨著利率市場化水平的提高而不斷降低，而當新興市場國家的利率市場化水平達到市場化程度較高之后，存款保險制度實施會降低銀行風險承擔，并且，這種銀行風險承擔降低作用會隨著利率市場化水平的提高而不斷增強；第三，在任何形式的存款保險基金管理作用下，利率市場化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均不明顯，而在共同保險模式、風險差別保費以及各種形式的保險基金來源和保險賠付方式作用下，利率市場化改革都會降低銀行風險承擔，并且，當存款保險基金來源于政府和私人兩個部門，賠償方式為按每個存款人進行保險賠償時，利率市場化對銀行風險承擔的降低作用最大；第四，在未達到市場化程度較高之前，共同保險、風險差別費率以及任何形式的保險基金來源和保險賠付方式，都具有增加銀行風險承擔的綜合效應，而這種綜合效應隨著市場化水平的提高而不斷降低，而在達到市場化程度較高之后，這些內容設計都具有降低銀行風險承擔的綜合效應，并且這種綜合效應隨著市場化水平的提高而不斷增強。另外，在達到市場化程度較高之前，保險基金來源于私人部門以及按存款賬戶賠付的保險內容設計增加銀行風險承擔的綜合效應最弱，而在達到市場化程度較高之后，保險基金來自于私人和政府兩個部門及按每個存款人進行保險賠付的保險內容設計降低銀行風險承擔的綜合效應最強。

根據我國的現狀，本文基于跨國數據的研究對于我國的利率市場化和存款保險制度實施都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具體是：第一，基于我國利率市場化改革已跨進深水區和存款保險制度已經建立的背景，在兩者的共同作用下，利率市場化改革的深化將增強銀行系統的穩定性，而且，從綜合效應的角度，存款保險的實施也將有助于增強銀行系統穩定性；第二，當前我國應該實行具有共同保險模式、風險差別費率、保險基金由私人部門的保費繳納和政府出資構成，以及按照每個存款人進行保險賠付等內容設計的存款保險制度，這樣不僅能夠極大地促進利率市場化降低銀行風險承擔，而且也將最大程度發揮存款保險對銀行的穩定作用。

注釋

①鑒于利率市場化過程很少存在逆向性和政策實施的連貫性，對于2005年已經實現利率市場化的國家，2005年以后取值都為3，對于2005年還沒有完全實現利率市場化的國家，根據文獻和政策檢索對其2005年后的利率市場化數據進行了補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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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趙尚梅（1963-），女，漢族，山東諸城人，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貨幣金融理論與貨幣政策；賀江（1984-），男，漢族，河南南召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金融風險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