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顆蘋果壞掉了（組詩）

卞云飛

洗澡詩

生來無潔癖。

總覺得臟了

才去面對自己，

才想洗干凈自己。

我需要水。需要借助一些手段

在皮膚上

沖刷，撫平。

搓，使勁搓，

這可憐又臟兮兮的肉體。

——以此，告慰自己。

雨水

我像一顆蘋果壞掉了。請把我扔掉吧，

毒素已爬滿昔日紅撲撲的臉，

胖嘟嘟的臉。

我已不知是在哪個時空開始變壞的。

我竭力回憶，卻怎么也想不起，

也不可能再回到壞掉以前。

請抓緊把我扔掉吧，扔得越遠越好，

最好扔到無人知曉的荒野。

當雨水來臨，我得用腐爛的身體

掩埋好那幾粒籽。

終身誤

帶了哭聲來到這世上，

篡改了生辰去當兵。

二十二歲去瓜洲，

去“沉箱亭”不遠的車間里接受下崗。

去流浪。

去南方黑暗工棚里搬鐵，

去西北炎熱的馬路邊賣襯衣。

去祖國美麗版圖上，留下一串

失敗的腳印。

去失戀，去痛飲，去痛哭。

去拜一個叫“黃蓉”的美女為師，

以郭靖的愚鈍設計出玩具樣品。

去練武，為師亦為徒，三月后

走進武術之鄉，登上“武林風”擂臺。

去寫詩，去跑步。

去出書，去參加馬拉松。

——一些人，一些事，一旦錯，

一輩子也就錯了。

吻之詩

吻你時，春風在心頭悸動，所有的桃花

瞬息綻放。

它們熱烈地燃燒，花瓣落滿世界，

所有途經的鳥

用翅膀遮住了眼。

吻你時，奮不顧身，氣息倒漩。

不遠處，

寺院的風鈴作怪般地響。

我毫不介意蜜蜂那樣的口蜜腹劍。

這世上除了吻，沒有一樣真實，

沒有一樣屬于我們。

吻你時，一枚發卡落在大地上，

——此生再無人可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