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西行 （組詩）

鄭萬明

大雪

昨夜 隴東落下一場大雪

我給鄉下的父親打電話

父親說，活了七十年

這是我見過的最厚的雪

足足有一尺。

久旱之年

甘肅抖一下身子

塵土能淹沒半個西北。

“今年的莊稼有救了。”

父親掛了電話。我隱約感到

父親的豐年

正從這場厚厚的雪中拱起。

凈土寺

鳥，銜著秋天。

汪洋一樣的松濤聲

溢出山谷。在佛聽來

那是萬物誦經的聲音。

香客呵 如果你足夠虔誠

就徒步來。不要開著豪車

把塵世的喧囂帶進來。

午間。那些住在佛殿隔壁的僧侶

剛剛睡去。

回鄉

馬蹄聲飄來

像一場疾驟的風暴。不過

它一落在山丹草場

就被早秋的薄霜磨碎了。

烽煙逼走匈奴。一枚落日

掛在陽關的城樓。多少不眠的戍卒

望著它

才能回鄉。

賀蘭山斷想

城堡下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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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只能吹到地上的荒草。

牛羊啃著秋天的豐美。

山上的那些刀光劍影

早已從時光的門口遁逃。

風只能吹疼歷史的暗角。

一代鐵騎

曾用無限惆悵的目光

望了望賀蘭山。

一枚落日正踩著傷口

下山。

黃昏塔爾寺

鐘聲響了。那些來自青海

西藏 四川 甘肅藏區的轉經人

陸續退出寺院。

秋風替寺院送了落日一程。

鷹替佛送了客人一程。

寺門關閉后。那些轉經人

才慢慢收回眷顧的目光。

轉經

到了黃昏。那人還在轉經。

這修行

似乎是塵世間唯一不孤獨的事。

此時，塔爾寺的秋天已深。

風吹皺了落葉。

我在樹下走過時

遠遠傳來轉經的聲音

如此渾厚、沉雄

穿透塔爾寺暗紅的圍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