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洲白族傳統民居雕刻圖像的風格類型

張萌（四川美術學院,重慶 400000）

一、文化符號與博古圖

喜洲白族建筑裝飾中出現了大量的博古圖像，主要集中于額枋、雀替、隔扇門等處。博古即古代器物，因《宣和博古圖》[1]一書而得名。主要著錄當時皇室在宣和殿所收藏的青銅器。時間從商跨越到唐代，數量多達839件，集宋代所藏青銅器之大成，因此得名“博古”。追溯其源頭，明清時期的復古思潮是博古紋飾產生的直接動因?！坝捎诿魍醭瘜χR分子的壓迫，在文學藝術領域內，興起了一場古典主義運動，標舉漢唐，崇尚唐宋，回歸傳統，借復古重振士風的博大昌明。”[2]這種嗜古之風，不僅得到了知識分子階層的青睞，在普通市民階層也掀起了熱潮，在民間的版畫和年畫中出現大量的博古題材。這種世俗風尚同樣也影響到商賈階層審美觀念的轉變，收購文物、標榜風雅，在建筑中雕刻各種具有文化符號特征的紋飾以彰顯儒雅之風，如博古紋、梅蘭竹菊、琴棋書畫等題材。

早在南詔國時期，喜洲就已經發展成為我國的經濟重鎮，古籍中所提到的“河賧賈客”就是指從這一帶走向四方的貿易商家們。到了近代，喜洲的貿易產業發展的更為繁盛，對白族人民乃至整個云南省的社會、經濟、文化都產生著巨大的影響力。上世紀40年代末，喜洲商幫大力發展，形成以永昌祥、鶴慶祥、復春和、鴻興源等四大家和八中家，十二小家為主的大商業集團。這些商賈博學好古，尊崇文化。在其建筑雕刻圖像中出現大量具有文化符號特征的博古題材。位于喜洲古鎮的尹輔成院，始建于1939年，其正房堂屋格扇門上，中間花窗飾博古紋（圖1），格調一致，均刻博古架，架上置花瓶，穿插牡丹紋，梅花紋，右下方刻有暗八仙圖像，層次分明，變化豐富。尹輔成是喜洲民族資本家“四大家”之一，設立了富春和商號，其建筑雕刻融合了文人趣味與民俗趣味，體現了“儒賈相通”的社會觀念。博古紋流傳至今，在當代的民居建筑上，依然能看到其大量的出現，體現出白族人們對古雅文化的追求。

（圖1）

二、繁瑣雕刻與精致風格

白族建筑雕刻從明發展至清、乃至近代，風格日趨繁瑣、復雜。雕刻語言的精致化主要體現在門樓的裝飾上，門樓作為家族財力與地位的象征，是最顯著最突出的重點裝飾部位。門樓檐下斗拱重重，并有斜拱襯出，層層疊疊，精致華麗。斗拱上的裝飾圖像，亦十分豐富，花鳥魚蟲、祥禽瑞獸、梅蘭竹菊等不同題材的圖像組合在一起，內容豐富，形式多樣。

（圖2）

位于喜洲古鎮的趙國成宅，始建于光緒年間，裝飾精美，布局合理。門樓為典型的“三滴水”造型，挑角出檐，檐下飾有三層雕刻圖像（圖2），第一層以多層透雕工藝刻鳥紋與植物紋樣的組合圖，第二層中間刻雙鳳朝陽圖，兩邊刻有喜鵲與牡丹的紋飾。第三層以透雕的方式中間飾百鳥圖，左刻麒麟紋，右刻鳳凰紋。整個門樓上遍布鏤雕和浮雕圖案，出現大量的卷草紋曲線裝飾，形式多樣，呈現出繁瑣、精致的特征。這種奢華的風格，源于喜洲商幫的崛起，大量資本積累的條件下，商賈富豪追求新奇、競尚奢華。趙國成宅裝飾風格體現了清朝時民間建筑裝飾走向繁瑣、混雜的特征，這也是中國傳統建筑裝飾進入末期的一大特征。

三、多層透雕與復雜構圖

白族木雕中極具特色的一種雕法稱之為多層透雕。多層透雕特點主要是在一個畫面上融合多種雕刻技巧,層次豐富，表現對象生動逼真，具有一定的立體效果,作品有玲瓏剔透的藝術感觀,常出現于傳統白族民居建筑裝飾上。將翎毛花卉、山水人物、蟲魚走獸等多種圖案集中在一個畫面上進行表現,在平面上表現出縱深的空間感。東陽木雕中也有多層透雕的作品，兩者的最大區別在于劍川木雕是用一整塊木材雕刻而成，而東陽木雕則是一層一層雕好，再拼貼在一起，劍川木雕要求工匠的技藝更高。

多層透雕的樣式使得木雕作品不再是靜止的面，木雕中的個體在空間中活動不再是單純的平面布局，而是處于有空氣流動的空間之中，作品中的個體也不是隔離開的，而是空間布局以相互重疊的方式加以組織。木雕作品從平面構圖到空間構圖的轉變，不僅僅是基于結構穩定的實用性考慮，更多的是滿足人們的視覺感受。不同于傳統平面構圖的“二維性”，多層透雕的樣式呈現出的三維空間使得人們的欣賞方式也發生了改變，可以從多個角度、多種方式去感受雕刻作品。多層透雕所具有的空間性，更能成為住宅主人精神文化表達的一部分。

結語：

白族建筑雕刻從明發展至清、乃至近代，風格日趨繁瑣、奢華。這種風格的形成與其特定的歷史環境有著直接關聯。一方面受到整個中國建筑審美風格的影響，另一方面，喜洲商幫的崛起，商賈富豪紛紛追求新奇、競尚奢華。而同時，喜洲白族傳統民居雕刻整體呈現出雅致的風格特征，大量的博古題材圖像的出現是古雅文化的一種世俗化的表現，體現了白族人民的文化追求與審美觀念。俗與雅兩種審美趣味在雕刻中并存，反映出喜洲白族“儒賈相通”的社會觀念。白族建筑雕刻風格還體現在圖像的視覺呈現方式上，多層透雕的雕刻樣式改變了傳統平面構圖的“二維性”，其呈現出的三維空間使得人們的欣賞方式也發生了改變，這種復雜的構圖模式使得圖像的參與性更強，更具感染力與生命力。

注釋：

[1]這本書由宋徽宗敕撰，王黼編纂。全書共有30卷，始編纂于大觀初年（1107），終于于宣和五年（1123）之后。博古紋發展到后來，含義被加以引伸，包含內容更加廣泛，凡彝、尊、鼎、花瓶、書畫、盆景、玉器等以裝飾內容出現時，均稱之為博古。

[2]麻元彬.博古之趣——明清時期的民居雕刻紋飾[J].四川文物.2010.5.P69.

[1]沈福熙，沈鴻明.中國建筑裝飾藝術文化源流[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

[2]陳永發.白族木雕圖案[M].昆明：云南美術出版社，2000.

[3]楊世鈺，云保華等.大理叢書·建筑篇·卷五[M]. 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9.

[4]麻元彬.博古之趣——明清時期的民居雕刻紋飾[J].四川文物.2010.5.

[5]熙方方.大理州白族木雕圖案研究.博士學位論文[D].中央民族大學，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