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

韓浩月

有一件事絕對不能讓我那幾位老哥們知道。從去年開始，我喜歡上一個唱歌的“網紅”。當然，是喜歡聽她唱歌。

喜歡就喜歡，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說出來，分享出來，讓大家一起喜歡。話雖這么說，但事實不是那么回事。因為我的這幫老朋友，實在是已經過了還能喜歡一位年輕女歌手唱歌的年齡。假若在某次飯局上，找到合適的發言機會，我把這位“網紅”歌手推薦給他們的話，放心好了，沒一個人會接話的。除了一臉的茫然，想不出還會有其他表情。

既然如此，那就自己一個人喜歡好了。不說名字，不推薦她的歌曲，但在地下停車場里，停車熄火后，如果恰好她的歌沒放完，那就等著聽完就回家。據說，這是喜歡的一個境界，至于是不是最高境界，不敢肯定。

這位“網紅”歌手唱歌，有什么特別的呢？說起來也沒什么值得大夸大贊的地方，我能想到的一點是，她雖然幾乎都是翻唱別人的歌，翻唱的技巧也不是那么嫻熟，只是她的聲音與情感，仿佛能真正走進歌詞與旋律中，唱出原唱的味道，并額外賦予了別樣的詮釋。

這么說不太好理解，那么通俗一點地講，就是說她可以戴上面具，走進別人的皮囊，把別人的往事與故事據為己有。驚悚吧？像是西方的某些恐怖電影。有時我在車里靜靜體會她演唱時的氣息，以及她賦予這首歌的新元素，莫名就有些脊背發涼。

毛姆說過一句戳人心窩的話：“世界上最大的折磨莫過于在愛的同時又帶著藐視。”人在愛的時候，通常是意識不到“藐視”的，但“藐視”卻會在走出熱戀期之后，時不時地躥出來腐蝕愛、破壞愛。分手的人很痛苦，但卻找不到原因。其實認真想想毛姆的這句話，理解能力再高一些的話，差不多就恍然大悟了。

相對于愛，喜歡就輕松多了。我喜歡的“網紅”歌手，只會山寨別人，沒有原創能力，有時因為沒有征得版權人同意，視頻還遭到過投訴下架。她人紅是非多，也傳出過很負面的新聞……但坦率講，我內心真的不曾對她有過藐視，輕視也沒有。這是喜歡的另一個境界，延展開來，如果在生活里，對親密的人，也能只有愛沒有藐視的話，這個世界會美好許多。

人在困守原地的時候，是渴望出走的，但受現實環境與自身條件影響，人又總是習慣性地站在自己畫的籠牢中，享受安逸與安全感。這位唱歌的“網紅”歌手不一樣，她在唱別人的歌的時候，也到別人的生命里走了一遭。她唱過三十首歌，就體會了三十種不同的人生，等到她從如此多樣的人生體驗中回到自身的時候，或能更好地體會生命的盛大與繁華吧。

這位歌手，她不再只是一個簡單唱歌的人，她還是一個講故事的人，通過自己的演繹，講了好幾十個故事。而我，其實只是喜歡這些故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