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著丈夫遛彎

付克發

我的鄰居是一對相依為命的老夫妻，他們的子女都在外地工作，一年里很少有時間回家看望二老。男人六十歲開外，剛退下來，本該輕輕松松、快快樂樂地安度晚年，可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把他擊倒了，他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才勉強可以下地，但是他左半邊的身子完全失去了知覺，嘴巴、鼻子、眼睛都明顯歪斜，經常流口水和鼻涕。他的左腳完全不能動彈，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難，全靠他愛人用繩子把他的左腳往上提一下，才能挪動一步。

他的愛人四十開外，初見時我還以為那女子是牽著她的父親在遛彎呢！我心生憐惜詢問道：“大姐，你好有孝心喲！牽著你的父親遛彎！”

“他不是我父親！是我丈夫！”

“對不起！不好意思！”

“沒關系！”

就這樣，我認識了這對夫婦。每天早晚，都看見這對夫妻在小區的林蔭小道上慢慢地行走，風雨無阻。男人每走一步，女人都要把繩子往上提一下。有時女子沒有配合好，男人還要為難她，女子總是滿臉笑容，不急也不惱，小心翼翼地扶著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女人一手牽著丈夫，一手提著小板凳，還拎著水和紙巾之類的東西。他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停下來時男人就坐在板凳上休息，那女人也沒有閑著，不斷地給他擦口水或喂開水。

男人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搭在女人的肩上。女人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的拐杖，是他的依靠。

有一次，我碰見了女人，關切地問道：“大姐，你太辛苦了！”

她樂呵呵地說道：“不辛苦，習慣了就好。”

“你丈夫脾氣不好，還經常為難你！”我說。

“不！他以前脾氣很好，對我百依百順。可是他病了以后，脾氣就異常古怪，動不動就愛發火！”

“你脾氣很好，要是我可受不了！”

“這有什么辦法呢？想想他以前對我的好，誰跟患者計較呢？”她輕描淡寫地說道，可分明眼里閃著淚光。

我感到在她的面前我是多么渺小和卑微。后來，我才打聽到這一對夫妻的故事。女人是個孤兒，在她最絕望、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候，男人伸出了援助之手，救她于危難之中。有一次，女人害了一場大病，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無錢醫治。男人知道后，為她籌錢治病，跑重慶，上北京，總算把她從死亡線拉了回來，讓她重獲新生，是他給了她第二次生命。

后來，男人的原配去世后，女子為了感謝這位救命恩人，以身相許。盡管招來很多非議和閑言碎語，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嫁給了這位大她二十歲的救命恩人。

在女子堅持不懈的努力下，男人終于站了起來，可以獨立行走，雖然有些歪歪扭扭，但是生活可以自理。大姐仍不放心，每天還是跟在他身邊，用根三尺長的繩子，牽著她丈夫遛彎，他們的真情感動了無數人，他們的剪影也成了小區一道亮麗的風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