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明
創作需要“寂寞”。
以歌詞創作為例。
當下寫歌詞的人越來越多,但我們的歌曲卻仍然繁而不榮。我們仍然缺少優秀的歌詞,我們仍然“詞荒”。歌詞界的很多前輩對歌詞創作的“恍惚”狀態抱以憂心。
我們的歌詞創作到底缺少了什么?徐沛東說的一句話或可作答:“經濟浪潮之下,藝術要耐得住寂寞。人類需要對這種寂寞投以尊敬的目光。”
歌詞界有句調侃的說法:“會寫字的就會寫歌詞”。這或許的確是事實。相比于作曲這份專業活,歌詞寫作還真沒有專業學習的途徑(如今各類專業學科越來越細分,五花八門,的確沒有歌詞專業學科)。
歌詞不就那么簡單的幾句嘛!沒錯,一首歌詞也就百十來字,但別忘了,若以長短論英雄,詩歌也就無以稱其為文學桂冠了。從音樂文學的范疇來講,歌詞寫作或許比詩歌更難。歌詞創作不是單有文字功底就夠的,缺乏基本的旋律和聲樂知識,不可能寫出真正的好歌詞。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的道理大家都懂,但我們創作之前,準備了幾斤“米”?練過多少功?面對創作的主題,我們有多少材料的儲備?即便為一個意象,甚至一句詞、一個字的準確呈現,我們有多少文學的積累?臨時抱佛腳,百度求解,一臺電腦解決一切,或許是當下寫詞人的普遍做法。以為有一點文字功底就能寫出好詞且自鳴得意者大有人在。捫心自問,我我們有多久沒有靜下心來認認真真地“寂寞地”看上幾本書了?
常聽到這樣的說辭:誰誰創作的某某歌曲,如果身臨其境,就寫不到那么美了,創作貴想象嘛!試問:創作的想象從何而來?來自聯想。聯想從何而來?來自體驗。創作是對生活體驗的藝術凝結。
詞家鄭南說:“我的歌詞是走出來的”。我們的很多歌詞卻是從鍵盤上敲出來的。不走進生活,缺乏真實的體驗(至少是同類事物的體驗)而望文生義,豈能不“異”?缺乏真實的感受而憑空臆想的想象,豈能不空?要明白,真的詞人是“胡子里長滿故事”的。故事從何而來?生活的體驗。不去田頭,不去摸一摸稻禾,能寫好農民?不走進軍營,不去掂一掂槍的分量,能寫好軍人?沒有體驗,沒有感受,沒有“心靈的撞擊”,能寫得有血有肉,入心入骨?
創作的“三同”(同吃同住同勞動)已離我們很遠,我們已很難忍受體驗的寂寞。我們“培養”了一批無需體驗的“應征詞人”,哪里有征歌,哪里有比賽,筆頭就伸向哪里,寫新疆?胡楊葡萄哈密瓜;寫南海?藍天碧海雪浪花;聞所未聞?上網。我們的寫作者“練就”了“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功夫,習慣了“躲進小樓成一統,管它春夏與秋冬”。

隨手找些歌詞出來,不難發現,扒掉玩弄文字生拼硬湊的部分,有用的句子所剩無幾。“歌詞越簡單越好嘛”!沒錯,作為藝術門類中受眾最廣泛、能被陽春白雪下里巴人都接受和傳唱的歌曲,通俗易懂的簡單是歌詞寫作的重要標準之一,但是不客氣地說,我們的很多歌詞到底是簡單,還是“詞窮”?“簡單”真有那么簡單?真的“簡單”是反復鍛造的凝練,是無需修飾的準確,是深厚底蘊前提下的信手拈來,是文字運用功夫的最高境界。老舍的“大白話”隨便簡單得出來的?閆肅的“大碗茶”是隨便簡單出來的?“吟安一個字,捻斷數莖須”,你“簡單”得了嗎?
某某的歌詞是在旅途中寫的,某某的歌詞是在馬桶上想出來的。我們不否認靈感的偶得,很多精妙的創意或句子來自“靈光一現”。但我們必須明白:靈感,源于長期的積淀。
精品是“寂寞”的兒子。詩意的土壤,創造的契機,對于存在和生命的深層體驗與深邃體驗思考,是在寂寞中萌發出來的。寂寞是創作的態度,是創作的尊嚴。缺乏對創作的敬畏,缺乏“慣于長夜過春時”的寂寞孤獨,無以出“高峰”之作。
“文藝工作者要志存高遠,就要有‘望盡天涯路’的追求,耐得住‘昨夜西風凋碧樹’的清冷和‘獨上高樓’的寂寞,即便是‘衣帶漸寬’也‘終不悔’,即便是‘人憔悴’也心甘情愿,最后達到‘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領悟。”就以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的一段話作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