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珍
【摘要】宋代著名女作家朱淑真的詩詞與李清照并論。她才華橫溢,率真癡情,逐求所愛,大膽反抗不平的命運,勇敢沖擊禮教,卻走上了一條蕭索斷腸的情殤路。
【關鍵詞】朱淑真 蕭索 斷腸 情殤
中國歷代能為詩文的女子不乏其人,朱淑真是難得的女才子之一。清代評論家陳廷焯說:
“朱淑真詞風致之佳,情詞之妙,直可亞于易安。宋婦人能詞者不少,易安為冠,次則朱淑
真,次則魏夫人也。”“比在武陵,見旅邸中好事者往往傳誦朱淑真詞,每竊聽之,清新婉麗,蓄意含情,能道人意中事,豈泛泛者所能得,未嘗不一唱而三嘆也!”朱淑真的生平事跡不見于正史,散見于一些評論、詩話、野史及宋人魏仲恭的《斷腸集序》中。
綜合多方資料,我們可知,朱淑真,號幽柄居士,南宋錢塘(今杭州)人,祖籍徽州歙縣。
朱淑真生于仕宦家庭,其父曾官浙西,家境優裕。明.田汝成《西湖游覽志》載:淑真“幼警慧,善讀書,風流蘊藉。”,據說她相貌出眾,博通經史,琴棋書畫,樣樣皆精,尤擅詩詞,素有才女之稱。而愛情婚嫻的不幸,毀了朱淑真的一生。品讀朱淑真的詩詞,隔著茫渺的時空,我們可以勾畫出一個天真、癡情、叛逆,為情所傷而孤獨、蕭索、凄婉的女子背影,
一、少女情懷總是詩
朱淑真生于官宦家庭,生活優越。雖身為女性,但因父母兄嫂均知文,朱淑真白幼受到了良好的文化熏陶,在家人的寵愛保護下,她長于閨閣,衣食無憂,不涉外事,不識生計艱辛,人情詭譎,喜歡幻想,性情自然率真。故而朱淑真早期作品大多輕盈活潑。“閑步西園里,春風明媚天。蝶疑莊叟夢,絮憶謝娘聯。踏草青茵軟,看花紅錦鮮。徘徊月影下,欲去又依然。”(《春游西園》)“淡紅衫子透肌膚,夏日初長水閣虛。獨自憑欄無個事,水風涼處讀文書。”(《夏日游水閣》)“扁舟夜舶月明秋,水面魚游趁閘流。更作嬌癡兒女態,笑將竿竹擲絲鉤。”(《秋夜舟行宿前江》)“窮日追歡歡不足,恨無為計鎖斜暉。”(《春園小宴》)時光流逝,無憂無慮的少女已然成長,向往著閨閣之外,憧憬著未來,有了自己的心事。“花落春無語,春歸鳥白啼。多情是蜂蝶,飛過粉墻西。”(《書窗即事》)“遲日弄輕柔,花徑暗香流。清明過了,不堪回首,云鎖朱樓。午窗睡起鶯聲巧,何處喚春愁。”《眼兒媚》)“停針無語淚盈眸,不但傷春夏亦愁。花外飛來雙燕子,一番飛過一番羞。”(《羞燕》)素日里,朱淑真閱讀前人詩詞,與小姐妹閑談私語,在春天這個讓人容易動情的季節里,對于愛情與婚嫻,朱淑真充滿了幻想與憧憬。其《秋日偶成》云:“初合雙鬟學畫眉,未知心事屬他誰?待將滿抱中秋月,分付蕭郎萬首詩”。懷春少女嬌羞而又懵懂的心事盡顯其中。她渴望找到一個如傳說中弄玉的丈夫蕭郎般才華橫溢能與自己賞景和詩的如意郎君。
她跟隨親朋參與一些文人集會,結識了一位才華出眾的年輕書生,互生情愫。他們一起談文論詩,出游賞景。那應該是朱淑真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溫溫天氣似春和,試探寒梅已滿坡。笑折一枝插云鬢,問人瀟灑似誰么?”(《探梅》)乍暖還寒的初春,朱淑真與戀人相約郊外,但見寒梅開滿山坡。她笑著折一枝梅花插入云鬢,問身邊人,“我漂亮嗎?”興奮愉悅之充溢于詩中。天真活潑熱情大膽的女郎和情郎相約游湖,《清平樂·夏日游湖》:“惱煙撩露,留我須臾住。攜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雨。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最是分攜時候,歸來懶傍妝臺。”淑真不顧羞怯地倒人情郎的懷抱,迷醉地享受兩情相悅的歡樂。這種大膽而近乎放肆的行為在禮教森嚴的封建社會為人所不容,遭到了無情的誹謗,流言遍起。明楊慎在《詞品》中指責朱淑真“非良人婦所宜”。父母的嬌寵溺愛最終抵不過禮教的壓力、流言的威力。淑真再也難得出門,更不要說與戀人相會了。《浣溪沙.春夜》:“院深重關春寂寂,落花和雨夜迢迢。恨情和夢更無聊。”正如詩經中癡情女子那樣,“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髡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朱淑真苦苦哀求,以期父母成全自己。因門戶不對,父母不允。一對戀人終被拆散。
二、東君不與花做主
朱淑真父母為了女兒的將來,急忙為女兒安排婚事。朱淑真形象已毀,婚事并不順遂。淑真難忘初戀,《謁金門》:“好是風和日暖,輸與鶯鶯燕燕。滿院落花簾不卷,斷腸芳草遠。”《鵲橋仙.七夕》:“牽牛織女幾經秋,尚多少、離腸恨淚。”直到19歲,為了家族的名聲與利益,淑真最后不得不屈從父母之命嫁給一文法小吏。初婚的淑真也曾幻想,婚后生活能像南北朝?梁?劉緩《左右新婚詩》所寫:“小吏如初日,得婦美行云。琴聲妄曾聽,桃子婿經分。蛾眉參意畫,繡被共籠熏。”朱淑真隨丈夫宦游吳越荊楚等地,輾轉飄蓬。但二人志趣不合,他們婚后相處頗不愉快。她看不起丈夫庸俗粗鄙勢力,丈夫也不能欣賞淑真的才情,朱淑真度日如年。她不由思念起初戀來。《江城子·賞春》:“斜風細雨作春寒。對尊前,憶前歡,曾把梨花,寂寞淚闌干。芳草斷煙南浦路,和別淚,看青山。昨宵結得夢因緣。水云間,悄無言,爭奈醒來,愁恨又依然。展轉衾稠空懊惱,天易見,見伊難。”她失望、落寞、憤,《舟行即事》:“對景如何可遣懷,與誰江上共詩裁”,《網子》:“縱有風流無處說,已輸湯餅試何郎。”《愁懷》:“鷗鷺鴛鴦作一池,須知羽翼不相宜。東君不與花為主,何似休生連理枝。”丈夫納了一個小妾,對淑真也愈加厭煩、冷落。淑真所嫁非偶,在《悲懷》中指天怨地:“癡漢常騎駿馬走,巧妻偏伴拙夫眠。老天若不隨人意,不會作天莫作天。”在這場沒有幸福感可言的婚嫻中,淑真幽居深閣,滿腔哀怨,獨自垂淚。“獨宿廣寒多少恨”,“桃花臉上汪汪淚,忍到更深枕上流。”
三、寧可枝頭抱香老
愛情成空,婚嫻不諧,淑真苦悶愈加,《減字木蘭花·春怨》:“獨行獨坐,獨倡獨酬還獨臥。佇立傷神,無奈春寒著摸人。此情誰見?淚洗殘妝無一半。愁病相仍,剔盡寒燈夢不成。”孤獨愁苦,無以復加。倔強而率性的淑真重新審視自己的婚嫻,“婦人雖眼軟,淚不等閑流。我因無好況,揮斷五湖秋。”朱淑真自我開解,“況天氣、妝點清明,對美景、不妨行樂。”她開始反抗命運,“土花能白又能紅,晚節由能愛此工。寧可抱香枝上老,不隨黃葉舞秋風。”矛盾公開化,夫妻關系破裂,淑真與丈夫分居,頂著重重阻力,返回娘家。她沒有消沉,又開始大膽追求自己的幸福。哪怕短暫的歡娛,淑真也要去追求。“火燭銀花觸目紅,揭天吹鼓鬧春風。新歡人手愁忙里,舊事驚心憶夢中。但愿暫成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賞燈那待工夫醉,未必明年此會同。”)“門前春水碧于天,坐上詩人逸似仙。”這是淑真中意的男子。家人得知,紛紛勸阻。而后不知何故,她與情人分離,淑真本已受傷的心靈再遭重創。“白璧一雙無玷缺,吹蕭歸去又無緣。”她迷惘、心痛、悔恨。“問蒼天,人在何方?恨王孫,一直去了:詈冤家,言去難留;悔當初,吾錯失口。”可她能責怪誰呢?朱淑真悲涼不已,《白責》:“女子弄文誠可罪,那堪詠月更吟風……添得情懷轉蕭索,始知伶俐不如癡。”淑真寧愿舍聰慧成癡愚,何其沉痛!何其無奈!淑真這種情感追求為封建禮法所不容。魏仲恭《斷腸集序》云:“其死也,不能葬骨于地下,如青冢之可吊,并其詩為父母一火焚之,今所傳者百不一存……予是以嘆息之不足,援筆而書之,聊以慰其芳魂于九泉寂寞之濱,未為不遇也。”有人說淑真是投水自殺,有人推測她為宗族家法制裁而死。真相隱于迷霧之中,只可知朱淑真結局悲慘,令人惻然。
綜觀朱淑真一生,才情橫溢,聰慧敏感,然夢想與現實沖突,人情冷暖、生活悲酸、痛
失所愛、婚嫻不諧、孤獨蕭索,情殤不壽。如白居易所嘆:“生人莫為婦人身,百年苦樂隨他人。”正所謂薄命才女,癡情率性,斷腸心事,悲情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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