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容編撰《明書纂要正綱》的個人動機

摘 要：《明書纂要正綱》是由朝鮮李氏王朝的文人南有容所編撰的一部明朝的綱目體史書，該書以抄纂中國明朝的史料而成，其內容多與中國史書相重復，因此其史料價值并不算高。但它卻反映了朝鮮人尊明貶清、懷念明朝的思想，體現了朝鮮的民族特色，因此具有重大的史學研究意義。本文即對南有容編撰《明書纂要正綱》一書的個人動機試作探討。

關鍵詞：南有容；《明書纂要正綱》；編撰動機

南有容（1698—1773），字德哉，號少華，又號雷淵。生于李氏朝鮮肅宗二十四年，清康熙三十七年；卒于李氏朝鮮英祖四十九年，清乾隆三十八年，享年七十六歲。南有容出身于李氏朝鮮的名門望族宜寧南氏，其先人世代為官，其祖南正重官至李氏朝鮮慶尚道觀察使，其父南漢紀官至李氏朝鮮同知敦寧府事。南有容本人也于李氏朝鮮景宗元年中進士，在英祖朝擔任刑曹判書、弘文館大提學、藝文館大提學、知成均館事、世子左副賓客等官職。著有《雷淵集》《雷淵詩稿》等書。

南有容作為程朱理學的堅定擁護者，深受朱熹義理思想、華夷觀念的影響，并將這種義理思想、華夷觀念深深地貫注于他的文史創作中，《明書纂要正綱》一書即是他受朱熹思想深刻影響而編撰的代表作品。

《明書纂要正綱》成書于1772年，該書的編撰動機主要有以下幾點。

一是更正李氏朝鮮文人李玄錫《明史綱目》的錯誤，強調南明的正統性。李玄錫的《明史綱目》成書在南有容的《明書纂要正綱》之前，該書也是仿照仿朱熹的綱目體而編撰，記述了明太祖元年（ 1368年）到崇禎十七年（ 1644年）的歷史史實，但是將南明史置于補編。而正是李玄錫將南明史置于補編的做法，導致了南有容的不滿，南有容在《明書纂要正綱》的序言中說到

“近世李氏《綱目》，自附紫陽義例，而紀年止于崇禎，弘光以降附見編外，下同僭國，雖其載事之詳，用心之勤，大綱不正，曷足以為史！是書所為作，特正其綱焉耳。”1

南有容直接表明了對李玄錫《明史綱目》紀年結束于崇禎，將南明弘光、隆武、永歷三帝置于補編的不滿，因為如此安排之下，被南有容視為正統的南明就成了僭偽，被南有容貶斥為僭偽的滿清就成了正統，這是南有容完全無法接受的。

在南公轍為其父南有容所作的墓志銘《先考刑曹判書兼弘文館大提學、藝文館大提學、知成均館事、世子左副賓客、元孫師傅、致仕謚文淸公府君墓碣》中也記載到

“公嘗撰《明書正綱》，起自洪武，訖永歷，以寓春秋尊攘之法。會命修明史，諸臣多言公書宜刊行。上入其書，命近臣讀奏。至弘光紀，帝在南都。上驚曰：‘此必生事于國家。亟命洗草，用李仕魯書殺事。罷公職，既敘，召見便殿，詢明史事。公對以宋末帝昺在崖海舟中，而史與正統。弘光以下三帝，立國江南，時忠義之士，奉正朔。今以附編下比僭國。則恐非夫子正名之義也。上久之不答。”2

“李玄錫撰《明史編年》，止于崇禎，以弘光以下三帝為附編。至是，上命以玄錫書刊行。一日府君召見便殿。上問：‘明史改撰，卿意何如？府君對曰：‘皇明史，誠恐永絕于今世。賴圣慮深遠，特命改撰，實天下萬世之幸。然宋末帝昺在崖海舟中，而史與正統。弘光以下三帝，立國江南，一時忠義之士悉奉正朔。今以附編下比僭國，則恐非夫子正名之意也。天道不以陰盛而不生其陽，人道不以勢窮而不立其義。臣謂李玄錫之書，雖不作可也。上久之不答。及退，顧謂筵臣曰：‘久不見南某，顏貌雖老，雅意尚存矣。”3

南有容直接認為必須要強調南明弘光、隆武、永歷三帝的地位，李玄錫的《明史綱目》“雖不作可也”。

由此可見，南有容編纂《明書纂要正綱》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糾正李玄錫將南明史置于補編的做法，從而確立南明的正統性。

二是為了糾正明史無信史的問題，力圖還原客觀公正的明代歷史。南有容在《明書纂要正綱》的序言中說到

“談者謂明無史，非無史也，無信史也。有明建國將三百年，而史官之法不立。世所行編年、本末之屬，蓋采朝野見聞而雜就之，頗失史家典要之體，識者病之。其他謏乘瑣錄，小醇大駁，或勢拘于北庭則氣餒，或義激于東林則其辭溢，均之未足以盡天下之公。”4

表明了南有容對當時已有的明朝史書的不滿，直言明“無信史”，因此只有他自己動手來編撰出一部明朝的信史。同時南有容對當時已有明朝史書的不滿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是對編年體、紀事本末體等史書體例的記述繁雜不滿；然后是對其他史書囿于清朝或者囿于東林黨的不滿，當然這些不滿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對清朝官修的《明史》的不滿。正是因為對當時已有的明朝史書有著諸多不滿，因此南有容才會選擇自己動手來編撰出一部明朝的信史。

三是為了懷念明朝，感念明朝在壬辰戰爭中對朝鮮的再造之恩。南有容在《明書纂要正綱》的序言中說到

“至眾目之分注者，悉從諸家，芟繁就約，黜偽存信，以私便考閱而已，非有志于傳世也，觀者幸毋見罪。崇禎一百四十五年壬辰，朝鮮國陪臣太史宜寧南有容謹書。”5

明亡已經一百多年了，而南有容仍在其書中沿用崇禎的年號，同時崇禎一百四十五年正是1772年壬辰年，我們再把時間倒推3個甲子，時間定格在1592年“壬辰倭亂”。1592年“壬辰倭亂”，日本關白豐臣秀吉組織軍隊大舉入侵朝鮮，由于李氏朝鮮國內承平日久，武備松弛，同時又黨爭不斷，互相傾軋，因此朝鮮很快“三都守失，八道瓦解”被日軍迅速占領。朝鮮清楚只憑自己的實力難以抵擋日軍，于是向宗主國明朝求助，明朝君臣審時度勢之后，派遣大軍援助朝鮮，最后將日軍徹底趕出了朝鮮半島，保住了李氏朝鮮的國祚。因此壬辰戰爭之后，朝鮮君臣上下都對明朝的番邦再造之恩感激涕零。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南有容編撰《明書纂要正綱》具有明顯的懷念明朝、感念明朝在壬辰戰爭中對朝鮮再造之恩的意味。

四是為了尊王攘夷，尊明貶清。

清朝作為少數民族女真（皇太極改族名為滿洲）建立的中國大一統王朝，長期得不到朝鮮的承認，因此朝鮮在思想上大倡尊周思明理念， 宣揚尊王攘夷 、尊明貶清觀念 ，將清朝視作夷狄。

南有容把南明弘光、隆武、永歷等列入書中為正統，那么相應的清朝的順治、康熙就成了僭偽，表明了作者對于清朝統治合法性、正統性的徹底否定。同時書中把建州女真稱呼為“建州虜”，把努爾哈赤稱呼為“奴兒哈赤”，把皇太極稱呼為“弘他時”。也表明了作者始終把清朝諸君以及女真族視為“夷狄”。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南有容編撰《明書纂要正綱》具有明顯的尊王攘夷，尊明貶清的目的。

五是南有容對于歷史學的熱愛及其寫作才能。

南有容出身于朝鮮的詩書之家，深受儒家思想文化的影響，家學深厚，并且南有容尤其對歷史科學具有濃厚的興趣，“年十四五，通《論》《孟》《詩》《書》，尤喜讀太史公書。時下筆為文，菀然有古作者風。”6，南有容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就表現出了對歷史學非常強烈的興趣，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正是由于南有容對歷史學的濃厚興趣為他后來創作《明書纂要正綱》提供了可能。

另外南有容還具有相當的文學素養，寫作才能。

“領議政金公在魯奏言：‘南某文學舉世共稱之。昔蘇軾有疾，歐陽修請退試期。臣謂館錄宜待某給牒。上命給牒。”7南有容的寫作才能得到了當時李氏朝鮮的公認，甚至被大臣金在魯譽為蘇軾之才，可見其寫作能力之高。

如上所述，正是因為南有容對于歷史學的熱愛及其高超的寫作才能才為他編撰《明書纂要正綱》提供了可能。

注釋：

1.南有容：《明書纂要正綱》，朝鮮英祖四十八年（1772） 抄本。

2.南有容：《雷淵集·南有容年譜》。

3.南公轍：《金陵集·先府君言行錄》。

4.南有容：《明書纂要正綱》，朝鮮英祖四十八年（1772） 抄本。

5.南有容：《明書纂要正綱》，朝鮮英祖四十八年（1772） 抄本。

6.南公轍：《金陵集·先府君言行錄》。

7.南公轍：《先考刑曹判書兼弘文館大提學、藝文館大提學、知成均館事、世子左副賓客、元孫師傅、致仕謚文淸公府君墓碣》

作者簡介

崔峰（1992—），男，漢族，四川成都人，歷史學碩士，四川大學歷史文化學院中國史專業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明清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