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旭
美國建國之初,由于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偏居一隅的弱小國家,華盛頓在告別演說中留下了著名的“孤立主義”戰略。其目的在于避開和歐洲列強的正面沖突,同時避開歐洲錯綜復雜的權力斗爭。韜光養晦的同時向阻力最小的方向擴張。有意思的是,后來美國人把“孤立主義”解釋為一種放棄對外擴張的和平主義,卻從來不去問一個基本問題:當時的美國靠什么去擴張?不是美國高尚不去打人,而是美國精明地避免了被人打。
隨著國家的不斷擴張,美國人開始不動聲色地調整“孤立主義”傳統。近百年來,為了實現世界帝國的夢想,美國已經針對性地進行了五次戰略轉移。每一次轉移都是要肢解掉一個敵手,而且都成功了。
第一次戰略轉移是從西半球轉向兩洋。目標在于爭奪大西洋制海權,肢解西班牙帝國體系,進而挺進太平洋,準備取代英國全球性的海軍力量。整個19世紀,美國都是以門羅主義為外交和內政信念,牢牢控制西半球,實行不干預外部事務的政策。
1898年,以美西戰爭為發端,美國開始崛起。《制海權》一書誕生于這個時代。西奧多·羅斯福認為太平洋是世界強權的樞紐,不遺余力開通巴拿馬運河。結果,美國海軍力量巡弋全球,取得菲律賓,立足遠東、虎視天下。獲得了參與歐洲列強俱樂部的資格。
第二次戰略轉移是利用第一次世界大戰從兩洋巡弋到登陸歐洲。
19世紀以前的歷史,是歐洲征服美洲、亞洲、非洲和澳大利亞的歷史。一戰終結了這個歷史。歐洲列強相互消耗,打得精疲力竭,顯示了歐洲霸權衰落的跡象。就在這個時候,美國人帶著最多、最好的軍用飛機到來了,以一種與生俱來的商人式精明,以最小的人員傷亡,收拾了殘局。結果,美國輕而易舉地借著歐洲人的力量敲碎了歐洲。稱雄世界300年的英法徹底衰落了。
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爆發,迫使美國進行第三次全球戰略重點轉移,從歐洲一個立足點又擴大到日本和整個太平洋地區。
在歐洲出現德國這個新生帝國的時候,美國利用一戰獲得的世界第一工業大國的優勢,已經壯大到無與倫比的程度。這使得美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可以同時在歐亞兩個大戰場擔當主力角色。利用這一實力,美國輕易地拿走二戰勝利的大部分果實:英國的殖民地、日本全國和歐洲大部分。美國成為世界最大債權國,從此奠定全球金融霸權。這次戰略轉移的結果,是完成了徹底肢解、征服老歐洲的任務。美國雙腿站在歐亞兩個點上。
二戰一結束,美國把戰略對手鎖定為蘇聯,隨即進行了第四次全球戰略的轉移。經過漫長的冷戰,美國再次獲勝。華約解體,蘇聯也解體。相對于第二次世界大戰前的形態,歐亞大陸已經基本破碎。
冷戰結束后,美國立即進行新的、第五次戰略轉移。從1991年海灣戰爭開始,美國戰略重點轉移到中東。美國戰略重點的這次轉移,目標是奪取蘇聯勢力范圍,同時將可能成為未來對手的伊斯蘭教地區進一步碎片化,以終結自十字軍東征以來基督教地區和伊斯蘭教地區的千年博弈。這就是本·拉登出現的戰略背景。和反恐一樣,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和伊朗核問題,都是美國掃蕩中東的借口和煙幕。
如果說,美國已經邁出了堅實的五個步伐:沖出西半球——控制歐洲——控制亞太——肢解蘇聯——肢解伊斯蘭世界。那么,接下來的第六步就是:包圍并準備肢解中國。
事實上,這個第六步已經邁出多年了。這一輪調整的基本特點,是美國在全球層面有所退出,而在亞洲等局部大力加強。2011年底以來,美國一方面計劃從伊拉克和阿富汗撤軍,另一方面卻加大與中國的摩擦,頻頻挑起周圍國家與中國的爭端。美國的意圖很明顯,是通過挑動亞洲內部矛盾達到以亞制亞。具體表現為通過發展與中國周圍國家的關系,加強在亞洲的軍事存在,從而形成對中國的包圍圈。這也就是所謂的美國戰略東移。
伴隨著這個調整,美國以中國為戰略競爭對手的態勢愈加明顯。中國眼下雖然積累起了太多的財富,但還沒有發展起來真正的現代工業體系,更沒有像蘇聯那樣轉化為強大的軍事實力。加強遏制中國,不僅可以壓制中國成為美國霸權挑戰者的可能性,還可以憑借美國目前擁有的政治、軍事、技術和對太空、海洋、網絡的控制優勢,逼迫中國向美國出讓大量的財富,以滋養美國,從而把中國永遠鎖定在財富制造——卻不能享用——的地位上。
我一直想裝作若無其事地對我的同胞們說:今天的世界是一個和平與發展占主流的世界,是一個已經遠離了國家間沖突的世界。但我是軍人,是國家和民族的哨兵,我不能對基本的事實視而不見,更不能附和那些見識愚陋偏狹的書生學者一廂情愿的和平幻想。
(摘自《Q形絞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