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遺珠

甘肅臨洮縣文峰中學/杜小龍

古 軒/圖

夜聽疊藏河

白龍江伏在郎木寺腳下。低吟。驪珠在夜幕里，滾落。疊藏河。驅車八百里，我們只為碰撞。二郎山下，一群燒紅的詩人。紅鬃烈馬，左道旁門，黑袍帝王。

啊，蒼茫暖雪，在融化。大碗喝青稞酒，鐵牛！

疊藏河飛起來了，把白龍江畔的吟嘯和珍珠的痛苦，融進蒼涼的岷州！

此刻，我們一起參著經聲。閉上眼睛：金色的蝴蝶，打開，兩扇翅膀：如舊如新，若隱若現

在小縣城里，我們是大醉的群星。如此擁擠，如此珍惜

在卓尼禪定寺小飯館的一個中午

禪定寺，飛出來了。兩只大蝴蝶蓄滿經聲，飛出來了。

一個小飯館，蓄滿十幾位熱氣騰騰的外地人

沉默，倦怠。暑氣溢出，從禪定寺落著的一把大鎖：一面掛鐘，正停在墻上。歇腳。

來來往往的客人，熱氣騰騰：無法看清的小鎮，帶刀的藏胞

仿佛我去過，某地。失散的兄弟。一面鐘，從禪定寺浮起，熱氣騰騰。

這疲倦而病態的中午

我，陷入嶄新又令人沮喪的異鄉，熱氣騰騰。又一次，溢出禪定寺的圍墻

——一面疲倦的鐘。高過頭頂：我仿佛看到，熱氣騰騰，所謂的命定

阿尼瑪卿雪山

在高處，翩躚的裙裾里，藏著一些憂傷的淚珠。暗香。

尕海湖，接住了。滾燙的雪，是什么？隔開了海拔6000米的思念。在秋天，青稞和經幡深處

遠方的紅塵，深了。一萬年。

阿尼瑪卿，幾世紀前，青海湖畔的呼喚

此刻，多么遙遠

綽約如仙子。我遠遠看你，一眼就夠了。阿尼瑪卿，雪蓮雪藏在冰川

甘南蒼涼，獵豹無法追回。阿尼瑪卿，我只等著你；一聲雪崩

這世界就可以還給我世俗：幸或不幸

則喀石林

疾馳，在七月。野花，天堂和骨髓之間。炊煙，駿馬啃著；甘南的鹽，無名的溪水。青草拐走。

遙遠的故鄉，布滿露骨山。120碼巡回，這大地的肋骨。我，一只禿鷲。撫摸。日漸消瘦的神：

斷流河，在地下。托著，格桑花的悲憫

在甘南草原，格薩爾已飛走。渺無人煙，瘦馬。流下負疚的眼淚

沉默的則喀石林，令人莫名悲傷。無言的石頭，向這個世界。大開城門，

我們卻視而不見

尕海的秋天

海拔3600米，高處。尕海，縱深到神。眾草找見，卑微。原諒吧，干涸。內心消融！

觀光客忍心騎瘦馬，在經幡之風中。大灰鸛。白天鵝，消失。在尕海背后：水銀，升到蒼穹

寒顫，使我們抱緊身子。光明，抱緊暗影。肋骨和脊梁之間：疼痛和靈魂之間——榮枯黑白裸露

烏云翻滾。

背后，浩渺和淺薄，白鮮黑濃的底片。一束天光，打在鏡上：幾粒鹽，被風拂去，一切暗下來

西傾山下的抒情

尋找源頭：鉆木取火。

我只是木匠，用古老的木頭，打通。木訥，微明。內心沿鷹的氣息，攀緣

石頭。打破昨夜。一條河的子民，在打磨。粗獷而渺茫的石頭

在阿尼瑪卿，雪山，探出眼睛：這骨中之骨，肉中之肉。倒出，苦水，卸下，肋骨。剩下經幡烈烈：一朵火焰，正跳向另一朵

神把旨意，給鷹。一眼熱淚，從青海狂吻熱愛并疼痛的生活

她，抽出石頭上的花朵——洶涌澎湃的河。還給。幾億年前，火。遼闊，沉默。打磨，石頭，花朵

從碌曲到郎木寺的長征

揭開諾爾蓋草原。天堂在上，牛羊在下。

中間，幾粒逃跑的鹽。亮在，遼闊坎坷之間

無名野花，怒放。星空。石頭粗獷，藏胞挎刀，馳騁。羊腸小路。融進“長征”：愁云慘淡，修行者走走停停

青靄淡淡。無數源頭，在低處，閃光。生活在于返回，翻山越嶺：血和芬芳改變秩序，80年前

草鞋，翻過陡峭。心臟泥濘。活在當下，是最好的戒律。一生，閃轉騰挪，4小時。碌曲到郎木寺，回放：草地，圍追堵截，眼亮。郎木寺，在望。一生，長征。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