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龍門陣

陳力

重慶有個十八怪，比如“房如積木順山蓋”，垂直落差極大的洪崖洞等樓房看得外地人瞠目結(jié)舌，因此獲封“3D立體魔幻城市”；又如“不吃小面不自在”，體現(xiàn)了重慶人對一碗紅油翻滾的小面的強烈執(zhí)念；作為山城，坡坡坎坎多，走慣了就練成了“山城腿”，從此“爬坡上坎當小菜”……除此之外，還有個“言子又多又古怪”，說的正是詼諧、輕快的重慶話，即“重慶言子兒”。

重慶言子兒最明顯的特點就是幽默：比如一個人兇狠厲害，就像是貓咪生氣的樣子，那就是“貓煞”得很；腦子笨，不靈光，就叫他是“方腦殼”；不講道理，還反打一耙，就像是那橫行的螃蟹，“打橫耙”。重慶言子兒還愛說反語，這個特點首推“寶器”。從字面上來看，“寶器”指的似乎是珠寶玉器，其實卻是在諷刺人顯擺騷包，正話反說；又如一個“慘”字：漂亮慘了、味道巴適慘了……表面上是凄慘、悲慘，但全部是事情到了極致的褒義詞。

自古以來，重慶人就愛擺龍門陣，隨便在重慶的街上找一家老字號茶館，一定會有數(shù)不清的“言子兒”包你聽個夠。巧的是，“擺龍門陣”一詞本身正是“重慶言子兒”，背后還有那么些值得“擺”的故事。

“擺龍門陣”，跟東北人說的“嘮嗑”的意思差不多。其中，擺是“說”的意思，也就是“陳述”，但又略有不同，注重的是“鋪開來說”，含有一種神吹和侃大山的性質(zhì)。“龍門陣”則得名于唐朝薛仁貴東征時所擺的陣勢。傳說中，龍門陣跟穆桂英破的天門陣、諸葛亮擺的八陣圖相似，那就是變化多端、高深莫測。

明清時期，薛仁貴的故事十分流行，其中對“龍門陣”大加渲染。清代的《說唐后傳》就說這龍門陣“奇大無比……要七十萬人馬方能件件齊全”，這說明相較普通陣法來講，龍門陣更加千變?nèi)f化和難以捉摸。據(jù)說，龍門陣模仿龍的形態(tài)，可以調(diào)動龍頭、龍身和龍尾等所有部位，每當敵方攻其任何部位時，其余部分皆可接應，從而化解危險。

對此，著名學者袁珂認為，“龍門陣陣容之變幻無窮，大約即以喻故事之曲折迷離也。”明清以來，重慶的說書人常在茶樓酒肆，用滔滔不絕的言子兒，講述薛仁貴擺龍門陣的傳奇故事。久而久之，重慶人民就把那些復雜曲折、趣味無窮的神聊，稱作“擺龍門陣”。如今，重慶電視臺有專門欄目《龍門陣》，四川電視臺的方言劇欄目也直接命名為《天府龍門陣》，“擺龍門陣”儼然成了重慶、四川的一塊文化招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