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TO《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議》下中國被訴原因及對策分析

關鍵詞 WTO 反補貼 貿易摩擦

作者簡介：徐澤平，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本科，研究方向：涉外法。

中圖分類號：F74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4.033

一、中國被訴原因分析

（一）政治原因

社會主義自出現以來，就因為其秉承的原則、世界觀等原因的差異性而處在了資本主義的對立面，在二戰結束后的冷戰時期，世界更是因為意識形態不同而分為了兩個陣營，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矛盾不斷升級。隨著蘇聯解體后，中國扛起了社會主義的大旗，成為了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雖然表面上此后矛盾開始緩和，但是，西方國家為了確保自身意識形態的統治地位，中國長期受到來自資本主義國家的打壓。在入世時就困難重重，而在入世之后也面臨著各種風險，這些風險也主要來源于這些資本主義國家。因而在中國被訴的許多補貼與反補貼案件中，都摻入了政治因素，是資本主義國家為了限制中國發展而做出的故意的打壓行為。

（二）經濟原因

隨著改革開放的加深，中國的經濟飛速增長，儼然已經成為世界三大經濟體之一，在國際經濟領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同時中國的產品以物美價廉享譽全球，出口量與日俱增，在各國的市場的商品上隨處可見“made in China”的字樣。這在給中國帶來巨大的利益的同時也為中國帶來了麻煩。西方的諸多國家由于其工資及消費水平較高，因此勞動力生產成本也相對偏高，所生產的產品的價格自然會高于中國產品，所以當中國產品進入其市場后迅速占領大量份額，導致其本國產品滯銷，勞動力流失。為了改變這種狀況，限制中國發展。一些居心叵測的國家就會利用中國入世不久，許多制度尚且未能與WTO規定相契合的漏洞，對中國產品進行反補貼調查，采取反補貼措施，企圖通過增加企業經濟負擔來排擠中國產品或者提高中國產品價格，以期達到挽回國內市場的目的。

（三）客觀理由

1.中國早期對外優惠措施構成禁止性補貼

在WTO《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議》中第三條規定了禁止補貼的情形，第一種是出口導向型補貼，即法律上或事實上視出口實績為唯一條件或多種其他條件之一而給予的補貼；第二種是進口替代型補貼，即視使用國產貨物而非進口貨物的情況為唯一條件或多種其他條件之一而給與的補貼。根據《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議》第3條第2款的規定，“成員方應既不授予、也不保持第1款中所述及的補貼。” 而在2007年2月的美墨訴中國稅收補貼案中，兩國認為中國長期實施的優惠措施違反了此條規定。在兩國提交的申請書中，將中國涉嫌違反《協議》的優惠措施分為兩大類。

第一類是出口導向性補貼，此類補貼涉及中國多項政策措施，美國和墨西哥在申請書中分別列為第8條和第9條。例如以1997 年中國國務院發布的《關于調整進口設備稅收政策的通知》為依據的優惠措施。該通知規定，對國家鼓勵發展的國內投資項目和外商投資項目進口設備，在規定的范圍內免征關稅和進口環為依據的優惠措施。

是進口替代性補貼，可以細分為增值稅優惠和所得稅優惠。在1999 年中國稅務總局發布的《外商投資企業采購國產設備退稅管理試行辦法》和2006 年中國稅務總局發布的《外商投資項目采購國產設備退稅管理試行辦法》中明確提出為鼓勵外商投資企業或外商投資項目使用國產設備，在一定條件下，有關外資企業可以享受增值稅退稅政策。而在2000 年中國財政部發布的《關于外商投資企業和外國企業購買國產設備投資抵免企業所得稅有關問題的通知》以及與該通知相配套由稅務總局發布的《外商投資企業和外國企業購買國產設備投資抵免企業所得稅管理辦法》中，則對所得稅優惠做出了規定，并且在2007年頒布的《企業所得稅法》第57條中得到延續。雖然在《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議》中規定了對發展中國家的特殊待遇和過渡性安排，但是由于中國當初為了順利入世而簽訂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議定書》，在《協定書》第十條第三款中承諾了自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后就立即取消《協議》第三條規定的補貼，從而使中國不適用于過渡安排的規定。因此，就本案情況而言，中國確實涉嫌違反了WTO《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議》第三條規定，構成了禁止性補貼。

2.中國對本國產品補貼措施構成出口導向型補貼

經濟全球化時代，出口產品所帶來的利益已然成為國家和企業經濟的重要來源。因此許多國家都大力鼓勵本國企業走出國門，走向世界。這就不可避免的涉及到了補貼的問題，為了防止國家政府肆意干預企業產品競爭，《協議》將出口導向型補貼列為禁止性補貼，而這也成了中國被訴的普遍性理由之一。在美危墨訴中國“名牌產品”補貼案中，三國就提出中國對本國產品補貼措施構成出口導向型補貼補貼。隨著對外貿易的發展，為增強本國產品出口競爭力，國家有關部門下發通知，要求各地政府根據實際情況制品牌產品相關政策，而其中就包含了諸如出口現金獎勵、出口優惠貸款以及為降低出口信用保險成本而支付的款項等政策， 對于這些政策，雖然中方一再表示這些政策遵循公平公開的原則，并不針對特定的企業或產業，但是三國仍舊認為，這些補貼旨在提供中國本國產品的出口便利，而沒有給予外國產品相同的優惠政策，不僅違反了國民待遇原則，同時也是屬于將出口實績作為補貼條件的行為，存在著專項性，因此構成了出口導向型補貼。

3.中國對本國產品補貼措施構成進口替代型補貼

在國際貿易中，為了鼓勵本國貿易者積極參與其中，并保障他們的權益，各國會對本國產業給予一定的補貼，但是在很多情況下，這種補貼卻面臨著構成禁止性補貼的風險。在美訴中國風能設備進口替代補貼案中，美國就認為中國國家財政部2008年頒布的《風力發電設備產業化專項資金管理暫行辦法》構成了禁止性補貼。在《暫行辦法》第九條指出，企業想要申請補貼，必須提供相應的證明其使用的是國產部件的發票等材料。美國基于上述理由，認為《暫行辦法》的措辭直接表達了一個意思，即想要獲得補貼，風電機組必須在中國生產、使用國產部件，而使用外國制造的關鍵部件的風電機組則無法獲得上述補貼。 因此，在美國看來，《暫行辦法》是對國產貨物的保護主義，對進口產品的正常競爭產生抑制的消極影響。這就很明顯地違反了《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議》第三條第一款，構成進口替代的禁止性補貼。其他的諸如美國訴中國汽車零部件補貼案 等，面臨的也是相同或類似的問題。

二、中國應對被訴對策

面對來自其他國家的起訴壓力，中國不能一味退讓任人宰割，而要以適當的措施進行應對，以維護本國的合法利益。通過查閱相關案例的辯論與判決，結合專家學者的學術著作，我總結出以下幾點對策：

（一）及時修改或廢除入世前的政策措施

從上文的美墨訴中國稅收補貼案不難看出，兩國提出的大部分的被訴政策都是在中國入世之前制定的對外優惠政策，例如1997 年中國國務院發布的《關于調整進口設備稅收政策的通知》、1999 年中國稅務總局發布的《外商投資企業采購國產設備退稅管理試行辦法》等。這些政策是為了適應改革開放后中國的新形勢而制定的，在當時具有積極深遠的影響，確實為中國的經濟發展做出了杰出的貢獻，但是在入世后，中國可以看作是融入了世界經濟的集體之中，之前政策中那些“中國本位”的優惠措施和內容顯然已經無法繼續沿用。

而很可惜的是，由于開放前期百廢待興，中國頒布了大量的優惠政策，這就導致許多未能夠及時更新換代以符合WTO《協議》要求，從而導致違反相關規定，讓西方國家抓住把柄有機可乘，對中國進出口貿易造成不良影響。因此，為了改變這一現狀，我國相關部門應該加快對過去優惠政策措施的審查，將其中不符合WTO規定的部分及時修改或者廢除，使得中國后期的經濟發展趨勢不會因為過往的陳規而受阻，也使中國更快的融入世界貿易之中。

（二）完善國內立法與審查，與WTO《協議》相適應

到目前為止，中國都尚未制定《反補貼法》，僅在2001 年制定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反補貼條例》，并且該條例只針對其他國家受補貼產品出口到中國進行限制的規定，而對中國出口補貼的禁止并沒有明文規定 ，同時，我國也缺乏對國內相關政策是否符合國際條例的系統性審查機制，這就勢必會增加外國對中國企業進行反補貼調查的風險。

根據中國目前對外貿易的現狀以及中國在簽訂的《入世議定書》第二條的規定，各級政府的行為都可以視為國家行為，因此在對外貿易中，各級政府所實行的政策都要受到《協議》的約束。因此，雖然中央政府在制定政策時可能會較多考量國際條約中的規定，但是由于地方政府數量龐大，成分復雜，人員素養層次不齊，很可能就會出現為了自身利益而“頂風作案”或者完全不熟悉國際條例而實行違規政策的情況。

基于此，在國內制定《反補貼法》，以法律的形式對違法禁止性補貼的政策進行規制，運用法律強制力規范地方政府的政策極為有必要，甚至可以附加對違反國際條例政策出臺地的追責條款來進行限制。同時組著審查部門對地方對外貿易政策實行嚴格審查，以“高標準，嚴要求”為原則確保政策符合規定，將可能引起外國針對中國反補貼申訴的內容扼殺在國內，從而避免國際貿易糾紛。

（三）制定優惠政策時注意內容及措辭

由于國內許多產業都處于方興未艾的階段，因此很多都需要國家的幫助與支持。基于此，國家制定了較多的政策，而在我國一些政策制定時，其本意可能是為了鼓勵產品出口或者吸引外國制造商使用中國產品，是一種普遍性的優惠措施，但是在措辭用語上卻可能讓人誤解為是一種不公平的補貼措施，例如在美危墨訴中國“名牌產品”補貼案中，雖然按照中方說法，其政策是為了鼓勵中國產品積極走出國門，并沒有針對特定品牌進行補貼，而是一種公平公開的普遍性優惠政策，但是三國根據政策中的一些措辭，尤其是地方政府關于出口貸款等的規定認為，中國所推行的這些政策中，有部分條款具有明顯的出口導向型補貼特征。原本用于起激勵作用的措施卻因為措辭不當而產生了反效果，對中國品牌造成損害的同時還將政府拉入了貿易糾紛，可以說是得不償失。

因此，為了避免此類情況再次發生，今后無論是地方政府還是中央政府在制度相關產業政策時，一定要反復斟酌內容措辭，確保能夠契合WTO《協議》以及其他諸多國際貿易條例的規定，從而為我國產業走出國門提供動力。

（四）加強政府、企業以及行業協會之間的聯系

政府是制定補貼政策的主體，而企業則是補貼政策的收益對象，行業協會則充當了紐帶的角色。而在遭到反補貼措施以及訴訟時，爭議的對象則是政府的政策而企業就淪為了受害者，而行業協會的功能也會因此遭到質疑。從中不難看出，三者之間存在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因此將三者緊密聯系在一起，互相合作協調，就能妥善面對來自國際的經濟風險。在三者之中，行業協會可以視為一個龐大的“數據庫”，其掌握這該行業在某地或者全國發展的真實情況，而政府因為地域、權限等因素的限制，就很難做到面面俱到。

因此，行業協會應當與政府加強聯系，將現實狀況及時反饋給政府，政府就可以據此調整相關補貼政策，確保政策不脫離實際情況，從而避免因過度支持而招致訴訟的情況出現。行業協會也需要對企業進行約束，防止企業的盲目跟風甚至為求利益而實施的作假行為等，并且及時通報反補貼預警信息，使得企業能夠提前做好相應準備而不至于被反補貼調查時措手不及。

同時，還要引導企業日常做好保留或是收集證據的行為，使得在面對訴訟時能夠提供強而有力的證據，在目前的很多案件中，中方都因為企業未能及時做好記錄，財務中將一些獎勵和補貼混雜在一起難以區分，無法提供充分有效的證據而面臨敗訴。

除此之外，當面對反補貼調查時，三者之間務必要做好信息共享工作，企業積極配合調查，透明公開信息；政府則負責提供專業指導，防止企業行為不當；而行業協會則統籌相關信息，確保在調查中企業和政府的反饋能達成一致。

（五）積極應訴，建立專業團隊

WTO本身就是一個充滿機遇與風險的大舞臺，想要在其中一味牟取利益而免受糾紛幾乎是不可能的，雖然各國在經濟貿易中的合作日益加深，但是其本質上仍舊是維護本國的經濟利益，而為了達成這個目的，通常會無所不用其極。因此，中國必須時刻做好被訴的準備。而當訴訟來臨時，我們也不應該采取回避的策略，企圖通過拖延時間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想法是無法適用的，反而會損害國家和企業的信譽與形象。同時，訴訟的調查和判決是由各國成員進行的，如果長期消極處理，會給別國營造出中國企業理虧和心虛的錯誤印象，從而影響其公正判斷，使最終結果偏向于不利于中國的一方。正確的做法應當是主動積極面對訴訟，據理力爭，維護本國合法權益。在美國和歐洲許多國家，都建立了專門的應對團隊，負責研究WTO各項協定和條例，對其進行解讀，從而一方面保護本國企業的貿易，另一方面對別國提起訴訟。而中國由于入世較晚，雖然也有相應的機構，但是其專業素養和研究深度顯然還無法與發達國家團隊相比，因此在這些年中國被訴案件中，很多都處于劣勢一方。為了改變這種局面，使得WTO不淪為西方國家壓制中國的工具，中國應該積極培育專業人才，組成專業化團隊，合理正確解析WTO協議的諸多條款， 提高有關機構對反補貼的敏感性和主動性，使我國在應對反補貼措施時能夠得心應手。

三、結語

在WTO《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議》下，世界各國的補貼政策都逐步規范化，國際經濟在一體化的道路上快速前進著，但正如十九世紀英國首相帕麥斯頓曾說：“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國家間的合作與對立永遠是并存的。因此中國的發展之途不會一帆風順。作為近幾十年崛起的大國，中國在國際經濟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為全球經濟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但是與此同時也承擔著越來越大的風險，必須時刻提防來自潛在的威脅。如何趨利避害，在《協議》允許的范圍內為本國的產業謀求最大的利益，是這個歷史悠久而有朝氣蓬勃的國家目前所應該要學習的。幸運的是，中國的政府已然發現自己所處的境地，并且開始積極尋求突破與發展。相信不久的未來，中國一定可以探究出正確的應對之路，在維護自身權益的同時為世界經濟做出更大的貢獻。

注釋：

南海燕.禁止性補貼對WTO發展中成員方的影響——以國家責任為視角.河南教育學院學報.2009，28（3）.107-112.

彭岳.中、美、墨三國稅收補貼爭端的法律分析.法商研究.2008（2）.8-16.

范東偉. 美國、墨西哥等訴中國“名牌”產品補貼措施案評析.西南政法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2-3.

沈大勇、龔柏華.中美清潔能源產業爭端的解決路徑——中美風能設備補貼爭端案的思考.世界經濟研究.2011（7）.49-53.

龔柏華.中國參與WTO爭端解決機制實踐的評述.福建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9，11（1）.20-27.

雷興長.中國應對反補貼貿易摩擦的對策分析.經紀人學報.2006（2）.14-16.

李思奇.國際反傾銷和反補貼規則新演變及中國對策.國際貿易.2016（7）.4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