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仲馬的兩部小說

余華

《三劍客》和《基度山伯爵》是大仲馬的偉大作品，我是20來歲的時候第一次讀到它們的。當時我不吃不喝不睡，幾乎是瘋狂地讀完了這兩部巨著，然后大病初愈似的有氣無力了一個月。

這是我閱讀經典文學的入門書。去年我兒子11歲的時候，我覺得他應該閱讀經典文學作品了，我首先為他選擇的就是《三劍客》和《基度山伯爵》。我兒子讀完這兩部巨著后，滿臉驚訝地告訴我：原來還有比《哈利·波特》更好看的小說。今年8月在上海時，李小林告訴我，她10歲的時候，巴金最先讓她閱讀的外國文學作品也是大仲馬的這兩部小說。

很多人對大仲馬議論紛紛，因他的作品引人入勝，于是就有人把他說成通俗小說作家。難道讓人讀不下去的作品才是文學嗎？其實大仲馬的故事是簡單的，讓讀者激動昂揚的是他敘述時的磅礴氣勢，還有他刻畫細節時的精確和迷人的張力。

克林頓還在當美國總統時，有一次請加西亞·馬爾克斯到白宮做客，在座的作家還有富恩特斯和斯泰倫。酒足飯飽之后，克林頓想知道在座的每位作家最喜歡的一部長篇小說是什么，馬爾克斯的回答是《基度山伯爵》。為什么？馬爾克斯說《基度山伯爵》是關于教育問題最偉大的小說。一個幾乎沒有文化的年輕水手被打入伊夫城堡的地牢，15年以后出來時居然懂得了物理、數學、高級金融、天文學、3種死的語言和7種活的語言。

我一直以為進入外國經典文學最好先從大仲馬開始。閱讀的耐心是需要日積月累的，大仲馬太吸引人了，應該從他開始，然后是狄更斯他們，然后就進入了比森林還要茂密寬廣的文學世界。這時候的讀者已經有耐心去應付形形色色的閱讀了。馬爾克斯的話讓我意識到，大仲馬的這兩部小說不僅僅是閱讀經典文學的入門之書，也是一個讀者在垂暮之年對經典文學閱讀時的閉門之書。

（若 子摘自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我們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