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鹿
十年前,我第一次去西安,玩了不少地方,有一個場景一直沒忘。

那是一個周六的上午,我在街頭閑逛,路過一條馬路時,看到一群人圍了個圈,圈里有個中年男人正在“吼叫”。這個人在干什么?一開始我有些納悶,突然想起來,會不會是秦腔?因為那個時候我剛好看過賈平凹的一篇文章《秦腔》。問過邊上的觀眾,真的就是秦腔。當下很激動,混在人群里聽了半個多小時。說實話,真的聽不懂在吼些什么,但是接收到了西北原始粗獷滌蕩通透的氣勢,一字一板,一腔一調,聽得人頭皮發酥,感受到陌生的魔力。回來的路上一直在默默回味,這不期而遇的馬路秦腔給西安之行畫上圓滿的句號。
后來,我去了彩云之南,回來后念念不忘張藝謀導演的《印象麗江》,逢人就向他們推薦:“如果去玉龍雪山,請記得一定一定要看《印象麗江》。”演出劇場位于海拔三千多米的玉龍雪山甘海子,圣潔、神秘,極具視覺的美感,演繹了一場凈化靈魂的盛宴。這其中,最感人的是納西語的主題曲《回家》,不是什么名演員唱的,就是當地納西族姑娘唱的,淳樸、深情得讓人不禁淚流,它是《印象麗江》中最凄美的天籟。
2010年初夏,去北京看朋友,朋友帶我去聽德云社的相聲,那是我第一次聽現場相聲,夢回天橋。
八仙大桌,瓜子綠茶,穿著長衫的相聲演員巧舌如簧。每有好段子出來,滿場都是“YU”的喝彩聲,是陽平第二聲。我頭一次聽到這么整齊的喝彩聲,非常地道。
三年前,去內蒙古旅游。在呼倫貝爾大草原的巴彥塔拉蒙古包里,我的一雙耳朵真正受到了震撼。
那天,當地蒙民為遠道而來的客人安排了一臺具有蒙古族風情的藝術表演為大家助興,我在那里聽到了呼麥。
呼麥是蒙古族的一種奇特發音方式,是一個人演唱時由喉嚨緊縮同時發出兩個高低不同的聲音。第一次現場聽呼麥,嘶吼的聲音有點嚇人,但穿云裂帛的聲響在喉嚨里起伏迂回的味道,就像野外自然生長的草本植物,帶著最原生態的強悍力量,直抵人心,痛快淋漓。
還是在這個蒙古包里,我又聽到了馬頭琴曲,拉奏著《萬馬奔騰》。琴音渾厚蒼涼如天邊一棵古樹。我當即丟下筷子,徑直奔到舞臺邊,一睹這神奇的樂器。它確實神奇,只有兩根弦,梯形的琴身,琴柄上端雕著只栩栩如生的馬頭。奇怪的是,就是這兩根弦,卻奏出一幅恢宏豪邁的草原民族風景圖。一時間,我仿佛看見一望無垠的草原上,老當益壯的戰馬在疾馳奔騰。北風獵獵,發須染霜,天邊的一輪殘陽如血,一雙耳朵聽醉了……
松尾芭蕉寫過一句俳句:“閑寂古池旁,青蛙跳進水中央,撲通一聲響。”這句俳句能讀出聲音的意境之美。
我迷戀這種美好,旅行的時候,時不時就想喚醒耳朵,快去好好地聽一聽吧,聽聽這世界上還有那么多你想象不到的聲音,情到“聲”處人咕嘟。
(千景摘自《深圳特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