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慕容雪村作品的死亡意識

【摘要】慕容雪村的作品既對青年人初入社會在都市洪潮中人性異化進行批判，也將筆觸伸到了“死亡”的主題，將人物的悲慘遭遇和現實描繪緊密結合，袒露了他對這個社會的思考并呼吁大家進行反思。

【關鍵詞】慕容雪村；人性異化；死亡；社會問題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慕容雪村是新世紀文學發展以來不容忽視的一股力量，自2002年憑借長篇小說《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在網絡上迅速走紅，之后又相繼在2003年發表《天堂向左，深圳向右》，2005年發表《伊甸櫻桃》，2008年發表《原諒我紅塵顛倒》三篇長篇小說，在當時產生了較大的社會效應。作者習慣性地以大城市作為故事的敘述背景展開文學活動，故事的主人公也多是一些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但往往是這類人的生活遭遇和經歷才能最真實、最深刻地反映社會現象。“都市”這個概念，一方面帶來了發展的無限可能性，同時也改變了他們傳統的精神觀念，而這種改變，在快時代的社會中，很容易帶來的就是人性的異化以及新舊道德的碰撞所帶來的心靈的沖擊和痛苦。

一、“死亡”共同的結局

縱觀慕容雪村的幾部長篇，文章很關注年輕人在偌大都市中所面對的理想和現實的落差，傳統倫理和新興價值觀的沖突等問題。慕容雪村將后現代的筆法很好地融進這個時代，巧妙又“故意”地將故事以“死亡”做結局，表現出對這個世界發出的充滿憤怒的悲鳴，暗中顯示警世與救世的沖動。

《成都，今夜請把我遺忘》是慕容雪村的成名作，以陳重與大學同學李良、王大頭、趙悅等視角，表現人世間情感的虛無和精神的幻滅。文本在結尾處說道“在那條黑冷潮濕的小巷里，我無聲無息地躺倒”，陳重的一生，結局也足夠“沉重”了。生意場上，陳重與上司董胖子的勾心斗角，表現恐怖的利益沖突，在他倆身上，也深刻地感受到同事之間的爾虞我詐，除了金錢交易，看不到任何感情的升華，想象中的偉大事業“死亡”了。日常生活里，陳重曾經承諾過趙悅媽媽會永遠照顧趙悅，但他并沒有兌現承諾，兩個人也紛紛對婚姻失去忠誠。他們用七年的時間證明了一個真理：愛情不過是性沖動的副產品。或者說，這世上本來就沒有所謂的愛情，欺騙和背叛都是應有之義，如此，愛情也“死亡”了。慕容雪村筆下兩性交往中的甜蜜、夫妻生活的美好，都被全盤否定，曾經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陳重，終于認命，看清這個世界的現實，遠沒有想象中那樣可以左右自己的命運，最終陳重選擇用死亡這樣的結局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天堂向左，深圳向右》在以大都市為背景進行敘述活動的同時，利用文本主人公肖然、劉元、韓靈等人的種種經歷將大都市浮華喧囂背后的無奈、痛苦和掙扎都淋漓盡致地展現在讀者面前。文本以肖然的車禍和死亡做開頭，“肖然喝了半斤五糧液后，在這條路上，走完了這一生……肖然的尸體靜靜地躺在太平間里，死灰色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隨后作者采用了倒敘的方式對幾個年輕人在深圳打拼的經歷進行刻畫，其實最讓人痛心的不僅僅是肖然的死亡，更是不為人知的人性的陰暗面。文本中，即便是最親密的情侶之間，也沒有所謂的卿卿我我，而是互相猜疑。就像韓靈和肖然同居多年，但是在肖然死的時候依舊認為“一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肖然是個什么樣的人”。很多例子在作者筆下都足以證明，那個深圳，任何人之間沒有真情可言，這里的死亡并不是簡單的死亡，更是現實與夢想、名利與欲望、青春和愛情的矛盾與碰撞。

慕容雪村借成都、深圳這樣大的都市舞臺，演繹陳重、肖然這類人的生命故事，他在用文字剖析人與都市的關系，無論是陳重最終對這個權利社會的屈服，還是肖然的離世，我們感受到的不僅僅是“死亡”這個可怕的人生命題，更是他對社會的拷問，這個社會帶給我們的究竟是什么？是富裕的生活，還是精神的幻滅？每一個大城市里，燈紅酒綠、光怪陸離的生活背后，究竟隱藏的是什么？這是文本帶給我們的思考。

二、注定死亡命運的導火索

慕容雪村筆下命運的遭遇主要分三種，一是理想的破滅，筆下的小人物都是懷揣理想抱負來到向往的大城市，但精神世界卻匱乏到極致。再一就是情感的變質，無論是愛情還是友情，結局注定是悲慘的。說到這，能感受到慕容雪村的作品雖然無休止地在表現社會的陰暗面，但其實他也寫出了很多人不敢寫的東西。另外，“人性的異化”也是他的作品中常常出現的主題。就這一系列的原因來看，死亡對于人物本身來說，或許是最好的解脫。

《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中的陳重，作為銷售經理，穿梭在那個物欲橫流的階層中，為了坐上更高的位置，他放棄了原有的做事原則，甚至行走在道德的邊緣，這樣的行為就注定了他要被這個城市淘汰。人總歸會有情感，可是，七年的時間，讓他悟出愛情不過是性沖動的副產品，搖擺在欺騙和背叛之中的陳重，再也得不到情感的力量。《天堂向左，深圳向右》在題記里有這樣一句話，“死亡不是無知，而是不表達”。在這本“虛妄”的書中，我們看到了愛情的虛幻、友情的幻滅以及自己的奮斗，都化為虛無了，肖然是個億萬富豪，他的人生類似于“一枕黃粱”：睜開眼時，繁華不再，一切已經倒塌。慕容雪村文本中一直在消解友情的力量，“我可以請你吃飯，但不能借給你錢……千萬別求我給你找工作，我的工作都是自己找的。”這些語言，要么是有限的友情，要麼是否定友情，因為，他們生存在一個看似只有利益的都市里，在這洋的大都市中，看中的只有經濟實力，什么友情，什么愛情，都是徒勞的。人與人之間，彼此衡量的標尺，只有金錢。

在慕容所建構的冰冷城市里，人性的異化是不可避免的。英國小說家狄更斯在《雙城記》里提到過，“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糟的時代”，用來形容如今的社會再合適不過了。陌生的城市給初入社會的青年很大的新鮮感，終于有機會施展自己的理想抱負，因為急切，所以他們寧愿相信周遭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不顧原則，也忘了內心真實的聲音，心里就想著只要可以達到目的，手段什么的才是最有力的砝碼。可是，就是這樣的輪回讓他們在城市里沉淪，沒辦法冷靜辨別人心的善惡，沒有真心，也就換不來真情。所以，他們在曾經崇拜向往的城市里漂泊、下落，找不到堅實的落腳點，一系列的遭遇讓慕容筆下的人物步步逼近死亡，也就注定了他們一生命運的悲劇。

三、死亡意象反映社會問題

慕容雪村很擅于將都市、浮躁沉迷的外套脫掉，冷酷又無情地將生活的原生態展露無遺。陳重的死亡報應、趙悅的虛情假意、王大頭的腐敗墮落甚至是肖然的無依無靠，還有韓靈的痛苦掙扎……愛情、友情、理想，甚至是生命，在這個城市裡都是那么的不堪一擊，經不起時間和空間的考驗，十分脆弱。

很有趣的一點是，作者賦予幾個主人公名字的時候，也是有作了巧妙的處理，“陳重”“魏達”“肖然”，用同音詞來替代的話，沉重、未達、蕭然，其實這樣的詞匯正是凸顯了慕容在對文章書寫時的慣用主題，他很習慣性地在揭示這個社會的陰暗面，大概這樣更能引起讀者的思考。像陳重、肖然這樣的人物，也許他們算不上什么特別的典型，但他們是社會上不可忽視的一群人，足以引起大家的關注和反思。

“死亡”這樣的主題，無疑賦予了整個文本悲愴的主題，而這不是單純意義上的死亡，更是現實與夢想、名利與欲望碰撞后的一無所有。《原諒我紅塵顛倒中》有這樣的一段魏達對死亡的態度的敘述，“暮春五月，繁花盛開，一只幼鷹振翼而起，直入青天無垠”。通看整個文本，類似景物敘述并不算多，但在結尾的這段敘述，也算是魏達對這一生的結局做了回應，終于要和這個世界告別，曾經帶著理想走進城市的少年終于在37歲的時候明白了這個社會究竟有多么殘酷，自己終究沒辦法改變什么，只能隨波逐流。這個都市里的很多人都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所以，對他們來說，死亡，才是解脫，終于有機會想起曾經的理想，尋找曾經的自我。

不禁要思考一個問題，慕容雪村筆下為什么這么多的死亡意識，這種悲愴精神的來源又是什么呢？參照當時的創作背景，改革開放后，商品經濟的浪潮涌入城市，隨之帶來的是大批初入社會滿懷理想的有志青年，在經濟浪潮中，大家很容易迷失自我，不斷地追求物質世界的滿足，不擇手段，不計后果，只為達到目的，最終也會成為那種自己原以為永遠不會成為的人。而這樣的苦苦追求，只會輸得一敗涂地。在慕容雪村的作品里，有一種比較堅定的對都市社會的批判，以及對罪惡金錢的否定，這些露骨又真實的寫作，正是慕容雪村的作品從網絡小說發展到現在的紙本小說吸引人的一個原因。讀這樣的作品，不僅是將現狀呈現給讀者，讓大家了解一個真實的社會，更是對這個社會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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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郭奕辰（1994-），女，遼寧盤錦人，2016級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