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洛克希德：我有幸挺過來了

王鐘強

2018年8月，美國《防務新聞》網站發布了《2018全球軍工企業100強排行榜》，美國洛克希德·馬丁公司在2017年實現軍工產品營收479.85億美元，較上一年增長10%，再次榮登榜首。這已經是該公司連續第19次成為全球軍工企業的“大哥大”。

洛克希德·馬丁公司是1995年由洛克希德公司和馬丁·瑪麗埃塔公司兩家公司合并組成的，只有23年的歷史。然而追根溯源的話，最早的洛克希德公司和馬丁公司分別創辦于1912年和1911年，在之后的100多年里，兩家公司歷經各種風險，清算、破產、被收購、合并、重組……才有了今天的輝煌。

自學成才的設計師

洛克希德公司最早的創辦者是馬爾科姆·洛克希德和艾倫·洛克希德兄弟倆，他們本來的英文姓是Loughead，因為發音困難，常常被人念錯，因此后來干脆改為Lockheed。

本文要著重介紹的是弟弟艾倫·洛克希德。1889年1月20日，艾倫·洛克希德出生于美國加州奈爾斯，只念過9年書。自從聽到萊特兄弟1903年飛行獲得成功的消息后，年少的他就像當時的很多年輕人一樣，開始癡迷于飛上藍天。1904年，15歲的艾倫·洛克希德研究了一架別人飛過的滑翔機，從此投身航空事業。

1910年，艾倫·洛克希德在芝加哥進行了第一次正式飛行。那一次，他作為飛行師吉姆的助手，在一架發動機裝在后面的推進式雙翼機上操縱副翼。那一年晚些時候，他在飛機上自學駕駛，僅僅飛了1個半小時，就放了單飛。后來，艾倫·洛克希德成為一名飛行教員，常常在鄉村集市上進行特技飛行表演。他曾經跟一位朋友說：“我希望看到航空成為最安全的運輸手段，飛機的速度能達到每小時65到80千米，毫無障礙地飛越過水面和陸地。”

1912年，受到加州圣克拉拉大學教授約翰·蒙哥馬利的滑翔機概念的影響，洛克希德兄弟開始在舊金山海濱附近的一個車庫里設計一種三座的水上飛機，命名為G型機。他們自己的錢花完了，阿爾科出租車公司老板馬克斯·馬洛克資助他們4000美元，于是他們就給自己的公司起名叫阿爾科水上飛機公司。

1913年6月15日，兄弟倆到舊金山灣去試飛他們的飛機。弟弟先飛，飛行高度達到100米，速度達到96千米/小時。飛機著陸后，弟弟又帶著哥哥一起飛行。據當地媒體報道，當天兄弟倆一共飛了3次。

兄弟倆打算把G型飛機用于觀光飛行，但每次10美元的收費令大多數人望而卻步。由于無法收回投資，飛機被債主扣押，兄弟倆只得想盡一切辦法賺錢還債。兩年后，他們終于解決了債務問題。

蒼天不負有心人。1915年2月，為慶祝巴拿馬運河通航，舊金山舉辦了“巴拿馬太平洋國際博覽會”。這次展會的時間長達9個半月，參觀人數超過1800萬，創造了當時國際博覽會歷時最長、參加人數最多的紀錄。順便說一句，在這屆博覽會上，中國產品得到各種獎章1218枚，為各國之冠。

展會期間，許多對航空充滿好奇的參觀者都愿意搭乘G型飛機，體驗一下飛行的感覺。洛克希德兄弟倆用G型機搭載了600名乘客，每人付10美元就可以享受一次10分鐘的空中觀光飛行。這一次，兄弟倆發了一筆小財，共賺了4000美元。

一架飛機也沒賣掉

1916年，兄弟倆用在博覽會上賺的錢辦起了洛克希德飛機制造公司。公司設在圣塔芭芭拉，是位于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南部海岸線上的一座旅游城鎮。公司的主要成員有洛克希德兄弟和伯頓·羅德曼，還聘請了銷售經理諾曼·霍爾、管理員安東尼·斯塔德曼和約翰·諾斯洛普。

他們很快就造出一架名為F-1型的10座木制水上飛機，該機于1918年3月28日首次試飛。F-1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水上飛機，機翼翼展達到22.5米，裝兩臺發動機，有10個座位，用作空中觀光飛行，盈利性極好，每位乘客只需付5美元。

在制造飛機的過程中，洛克希德公司發展出一種新的制造技術，即采用內部有交叉支撐的盒形風箏框架結構。洛克希德公司為這種用于制造錐形單殼機身的新工藝申請了專利。該機身的抗拉蒙皮和橢圓形框架十分結實，足以吸收飛行中受到的應力。這種革命性的結構使機身內部空間最大化，重量最輕，空氣動力學性能也得到明顯改善。洛克希德公司率先把它應用在S-1型飛機上。S-1被稱作是一種“人人能擁有的飛機”，它小到把機翼折疊起來就可以保存在車庫里。人人都能像擁有汽車一樣擁有一架私人飛機的想法，在當時十分流行。

1919年，洛克希德在市場上推出了售價為2500美元的S-1型飛機，但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的特殊環境下，美國政府正以300美元的低價出售軍隊的退役飛機，導致S-1型飛機顯得十分昂貴，再加上有些想法過于超前，S-1型飛機竟然一架也沒有賣出去。

大放異彩的“織女星”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美國海軍取消了大部分合同。1920年，由于經營不善，洛克希德公司被迫進行破產清算。此時，哥哥馬爾科姆·洛克希德發明了革命性的四輪液壓制動系統，克萊斯勒汽車公司率先使用，之后成為全球汽車業的標準。

1926年，艾倫·洛克希德重新創建了洛克希德飛機公司，并在加州好萊塢開設了一家工廠。艾倫·洛克希德把先前幫助他設計F-1的總工程師諾斯洛普和工廠總管斯塔德曼等人，又從道格拉斯公司請了回來。

新公司的第一個產品是“織女星”，這是一款用膠合板制成的6座單翼客機，1927年7月4日首次試飛。

“織女星”是諾斯洛普設計的，它達到了木質和單發飛機性能的極限，有一個流線型的圓形硬殼機身，采用兩塊壓模膠合板粘合而成，飛機表面非常光滑。在機身外部沒有支柱或張線，用諾斯洛普的話說，飛機表面非常“干凈”。懸臂式機翼裝在機身上部，有助于飛機達到較高的速度。

“織女星”是在好萊塢工廠裝配的，當年鼎鼎大名的“舊金山報業大亨”威廉·赫斯特預定了第一架飛機，并將它命名為“金鷹”。赫斯特用它去參加1917年8月舉辦的“多爾空中拉力賽”，也叫“多爾德比”，是一次從美國北加利福尼亞跨越太平洋到夏威夷的飛行競賽。

遺憾的是，那次競賽的結果十分悲慘。在15到18架報名的飛機中，11架經過認證有資格參加比賽，但有3架在比賽前墜毀，導致3人死亡。在最后參賽的8架飛機中，兩架在起飛時墜毀，兩架在比賽途中失蹤，還有一架被迫返回修理，再次起飛后也不見蹤影。總共算下來，8架飛機中只有兩架在夏威夷成功著陸。“金鷹”也是報廢的飛機之一。

然而，出師不利并沒有影響“織女星”后來的命運。1928年，美國極地探險家胡伯特·威爾金斯爵士用“織女星”進行了一系列極地飛行。威爾金斯和阿拉斯加叢林飛行員卡爾·伊爾森駕駛一架“織女星”，用20小時從阿拉斯加州巴羅角穿過北極，到達挪威斯匹茨比爾根。1928年12月20日，威爾金斯又和幾個飛行員駕駛兩架“織女星”飛到南極，完成了一次空中測繪。在這些特殊的飛行中，“織女星”的表現十分出色，在市場上的知名度急劇攀升。

鑒于“織女星”銷售很好，且公司還計劃生產其他飛機，艾倫·洛克希德決定把公司遷到伯班克。1928年，伯班克工廠共制造了64架“織女星”，其中有幾架是最初的“織女星”1型，在1928年的全國拉力賽上全部獲獎。以后幾年里，“織女星”的設計不斷改進，各項性能指標也不斷提高。

例如，“織女星”5型的尺寸和1型一樣，但裝備了普惠公司450馬力的“黃蜂”氣冷發動機，巡航速度達到249千米/小時，最大速度達到266千米/小時。一開始，“織女星”5型可以搭載4名乘客，后來增加到6名，但用作客機還是太小。它的主要優點是速度快，后來大多用作公務機。

一些飛行員駕駛“織女星”創造出航空史上的多項紀錄。其中，美國著名女飛行員阿米莉亞·埃爾哈特駕駛這種飛機成為第一個獨自飛越大西洋的女性。獨眼飛行員威利·波斯特在1930年駕駛涂成白紫相間的“溫尼·梅”號“織女星”，在洛杉磯-芝加哥空中拉力賽中獲勝，以9小時9分4秒飛了2832千米，在羅盤出現故障的情況下，平均速度達到每小時309千米。1931年6月23日到7月1日，波斯特和領航員哈羅德·蓋蒂以8天15小時51分環繞地球飛行一周。不要忘記，7年前1924年的第一次環球飛行用了175天。1933年，波斯特又一個人用7天19小時43分完成了一次環球飛行，打破了自己的紀錄。

“織女星”一共生產了144架（一說是132架），是洛克希德公司早期最有影響力的型號。

繼“織女星”之后，洛克希德公司陸續還有“天狼星”、“探險家”和“空中快車”等飛機問世。1929年到1930年，洛克希德公司制造了15架“天狼星”飛機。第一架也是最有名的一架“天狼星”是被美國著名飛行員林德伯格買下的。該機在1931年被改裝成一架帶浮筒的水上飛機，林德伯格和他的妻子安妮·林德伯格把它飛到了遠東。后來，這架飛機在中國漢口遭到損壞。當時，它在HMS“赫爾墨斯”號航空母艦著艦時意外傾覆，不得不送回洛克希德公司修理。安妮·林德伯格為了記錄他們在東方的經歷，還專門寫了一本書，書名叫《北飛東方》。

失去公司的控制權

在公司人事方面，這時已經小有名氣的諾斯洛普離開了洛克希德飛機公司，獨立開創自己的航空事業。后來，他熱衷于研制飛翼，最終幫助B-2隱身轟炸機問世。

1929年6月，一家叫底特律飛機公司的控股公司買下了洛克希德公司的大部分股權，殫精竭慮地想成為空中的“通用汽車公司”。沒過多久，美國經濟“大蕭條”降臨，股市崩盤，公司也破產了。

公司關閉后，哥哥馬爾科姆徹底告別了航空業，最后去了底特律，弟弟艾倫也一度改行做房地產生意。

1932年6月6日，洛克希德公司在法院拍賣。當時，只有一個投資者愿意出價4萬美元。最終，這位叫羅伯特·格羅斯的銀行家買下了洛克希德公司。公司拍賣時，洛克希德就坐在觀眾席上，他真想籌集資金把公司買回來。洛克希德公司換了主人，但是出于對航空先驅的尊重，公司沒有改名字。

格羅斯兄弟（羅伯特·格羅斯與科特·格羅斯）接手洛克希德公司后，很快使其起死回生。他們是洛克希德公司“二次創業”的帶頭人，像接力跑一樣，數十年來一直使洛克希德公司保持著全球領先的地位。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洛克希德公司共制造了19278架飛機（其中包括9000架P-38“閃電”戰斗機、2600架“文圖拉”巡邏機、波音授權制造的2700架B-17“空中堡壘”轟炸機和2900架“哈德遜”輕轟炸機等），占二戰期間美國飛機制造總量的6%。公司員工從1938年的2500人增長到1945年初的60000人。當時，洛克希德公司的得意之作是P-38“閃電”，成功伏擊日本山本五十六座機的戰斗讓它名聲大噪。

二戰期間，艾倫·洛克希德擔任制造海軍戰斗機部件的密歇根公司飛機分公司經理。此后，他繼續從事房地產生意。20世紀50年代中期，洛克希德公司邀請他回公司擔任顧問，主要是幫助公關部編寫一本有關本公司人物和歷史的書。艾倫·洛克希德欣然接受了邀請，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照片和剪報都貢獻了出來。他的女兒說：“父親重新回去工作，極大提升了洛克希德公司的士氣。”有一次，有人問洛克希德在開始航空事業的初期做了什么，他回答說：“我有幸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