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黎明（外六首）

夜，以黑暗為本心

寂靜是它生長的節奏

時間裹挾它們旅行

眾生自潮濕的春天點劃弧線

潛入水中的流淌，和伸出地面的光芒

總是重復重力的感應

人頂著更大的樹冠，不規則的停息

不規則的塵土里獲取信息的秘密

如一枚枚落葉翻飛的個體

搖擺不定的，那些內心深處的悲喜

被填滿整個空間，左右碰撞

向未來倒長果實，它們或他們

擇取生存前的遷徙之路

反復醞釀

夜的終點，黎明到來在恰如其分的位置

我聽見大海擁住時間的港口

暗處的低聲細語，亮處的南來北往

我內心的錨，同樣拋向天空

貼著去年此時無形的軌跡

從未有過的孤單

賦予樹枝、薄冰，賦予雪地

可能五月，或十二月的陽光

簡潔而又美好

保持飄移的靈

夢中假裝的永恒，透過窗戶和暗夜

在這些貧窮的事物面前卑微

流淚，跋涉，時間的縫隙里忘我

看吧，霧霾籠罩著大地，萬物生長著虛偽

這人世間不止一個人清醒

這人世間不止一個人身心疲憊

當你努力融入其中

為什么，還那么孤單

晨 讀

天空已年久失修

像意外的方式

黑夜從晨曦抽離

鐘聲摘走最后一滴雨

像懷揣著不明之物

沙浪退至風口

一掠而過的人不隱瞞孤獨

活著的閱讀，和已死的書寫

都是些負傷的空塔

都是些不愿呼應的迷霧

都是些與地面接合的謊言

當它們保持另一個真實的樣子

誰知道，給予我捧讀的光陰

如此短暫

不可言說

無法抗拒人世巨大的棋盤

草木彎腰時，我在趕路

一群人在前，另一群人在后

這快意情愁的人生

要被它們挪移或騰空

不斷被制造匍匐的對弈

我的悲傷無比分明

風起仍那么慌亂

而我的月色不辯勝負

承認山河布滿舊事

像行進在落葉上的螞蟻，即便

高舉清醒的大旗

也不喊出，多余的寒意

和奔波之苦

誘 惑

她不管

日子好過一點，鐘聲緩慢一點

詩中描寫的面無表情

實際上就是

悲傷從天空飛過的閃電

她不管

別人說會有一場風暴

灌木或禿頂的樹枝

要走近無情的人

緊挨喜悅的，都是某些欲望

都略帶嘲諷的面容

有毀滅性的氣味

她不管這些虛構或非虛構的，誘惑

自由走神時，生活仍那么平淡

才算是遇到了修行

果實落在危險的山林，她認為

凡古老的，凡奔跑的，凡有尊嚴的

都是致命的，她

不管

這些怎么墮落

不合群的事物

她看詩集

將深夜調成亮色

別人的夢在沉睡，她忽略掉

第一頁春天為序

第二頁千山萬水

第三頁來不及滑過心頭

便翻過去那些年

說到的孤獨、拒絕融化的雪

和不夠蔚藍的冷

也就是，這些不合群的事物

在生和死之間，慢眼淚半秒

從她手指上，從傾斜的冬風中

瘦瘦的

一起滑下來了

雪

都在討論雪

都想看它們白頭的樣子

山水相連，時光匆匆

當雪真的降臨，只有我

接住最近的那片在手心融化

打消它，繼續流浪的念頭

作者簡介：黃海燕，70后，現居浙江溫州。詩歌散見于《詩刊》，《星星詩刊》，《詩江南》，《詩歌月報》，《中國詩歌》等刊物。